他带着齐舒瑶一起去的,对方安排了首相夫人全程陪同,还带着他们二十岁的儿子阿诺克斯。
男生围着她团团转,可能是爸妈下达了什么招待客人的命令吧,只是齐舒瑶的心思不在他身上,她一直盯着招待宴会会场的入口。
宴会进行到了一半,男人才匆匆赶来,带着委托给他绘制的赠品。
男人名叫林柏,是旅居在此地的青年画家,是林家丢的了那个二儿子。
老林还在位时,他也没怎么出现在过公共视野中,身上好像不带着什么政治色彩,却偏偏在此时,出现在这种外交场合,他不可能不知道她和齐聿的身份,却还对着他们笑。
明明齐舒瑶从没见过他,却莫名的觉得他好眼熟。
他为什么会长得有些像苏少谨。
对面的首相拉着齐聿欣赏画作,齐舒瑶的视线跟着林柏走,他和几个熟人打过招呼之后,又从门口处前进来一个女人。
他大方的和众人介绍,这是他的女伴,名字叫沉光。
沉光名为沉家人,却和沉言完全不同,她看起来高调得很,在这种场合也要彰显一下自己,林柏就在一旁笑着,揽着她的腰,也不知道到底在搞什么。
齐舒瑶去过很多官方的活动,却没想到这种活动还能一次比一次无聊,她半靠着大厅的石柱上,一杯一杯的和阿诺克斯喝着酒,他们胡乱的聊着一些话题,言辞间也有些兴趣相投。
这次的出访一共四天,安排了密密麻麻的行程,和夹杂着其中的宴会,齐舒瑶好像站在了一条大河的入海口,身边的人流像水一样冲过去,连人脸都还没认清,就换了下一波人。
启程回国前的最后一次晚宴告别宴,出席了很多他们国家的人,齐舒瑶左右环顾一圈,竟然又碰见了个认识的人。
那个马上要和朱江叙结婚了的女人,听人介绍说这是位青年收藏家,捣弄古董的,齐舒瑶没注意她的名字,只是看她脸上的表情也不好看,莫名的有些开心。
最近朱江叙家里乱了套,光是她去安慰江雨就去了两次,这位姐姐不知道收了什么刺激,突然就变了性子,她不同意朱江叙结婚,把家里闹得一团糟。
她在家撒泼,其他人都以为她明天就会被朱江叙赶出去,可男人真的为了她推迟了婚期,一而再,再而三。
回国当天是五月的最后一天,下了飞机之后他们直接去了关乡赌场的旧址,穿过一条长长的地下走廊,面前的场景才宽敞起来。
这是把半个京阳城的地下都挖空了吧,大厅一眼都望不到边,全部笼罩在黑暗中,稍稍一点声音就能被放大到整个空间里都是回响,站在四下畅通的“路口”,甚至还有阴风阵阵吹过。
从查封到现在,也不过才两年多的时间,这里已经破败的不成形状,连标志性的大红色丝绒沙发上都挂满了蛛丝和灰尘,以往装满了各种道具的大立柜的门齐刷刷的掉了一半下来,人从他们旁边走过,带起的风就能把它吹得滋呀呀的响。
齐舒瑶抱着肩膀凑到齐聿身边,小声问,
“这案子不是结了吗,还来这干什么啊。”
他还没回话,看不见的拐弯处传来了一声铁镐敲击在铁管上清脆的声音,顺着地下七扭八拐的通道反射出了无数道回音从四面八方涌了进来,吓得一行人都停在了原地。
齐聿揽着她的腰,轻轻的拍着后背,在她耳边小声安慰,
“没事,是你那个朋友,宋瑜笙的爸爸,发现了藏在这里的东西。”
“她爸还活着!他去干什么了啊怎么自己女儿都不管。”
齐聿一向不管这些事情,他快步朝声音的来源处走去,拐过了两个长通道,他们走进了一个被水淹没了的泥地。
“宋叔叔,你在这干嘛?”
宋建的样子和她之前见过的明显不一样,整个人已经有些疯癫了,他佝偻着腰,身上都是泥水,面对着墙壁,手还伸在里面摸着什么。
他一整条手臂都伸进了泥一般的墙壁里,用力的拉出了一个被层层塑料和麻布包裹着半人高的巨大的物件,站在泥地里就开始拆,直到里面闪着金光干干净净的金身佛像头露了出来。
“看看,就是这个,这是当年我从南阳大陆花了大价钱运回来的,为了这一尊佛我几乎打点到了全国的站点,我把他请回家,供起来,保佑了我将近十年的道路畅平啊,可是他们却全被他们抢走了,把这宝贝封在了泥地里,用来保佑这个害人的东西,他们所有人都该下地狱。”
齐聿弯下腰和佛像短暂的对视一秒便起身,让他先从泥巴地里出来。
可他的反应却更激烈了。
“不行!齐书记,我把我家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了,一点都没撒谎,一点都没保留,之前的都是猜测,但这个就直接证明了这些人都是一伙的,裴家的人来带走了我的宝贝,现在宝贝却落在了关乡的手里,那个姓钱的就是个幌子,和他真正有联系的是裴家人!裴于州是死了,但是他的余党可没死,他们都还在活动,都还有联系,只要继续往下查,就肯定能查出来!”
他太激动了,身体都站不稳了,跟在后面的两个保镖过去拉着他,男人被拖到了地板上,齐舒瑶才发现他瘦的太多了,已经不成人形。
这番激动的表达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直接瘫倒在了地上,齐聿让人带着他和金佛先上去,自己则是带着齐舒瑶继续往前走。
齐舒瑶现在脑子也乱乱的,飞速的疏通着关系,
“爷爷曾经是帮顾家的,那现在呢,现在立场的是什么?但无论为了谁,都肯定是和裴家对立的,那关乡背靠老爷子,怎么现在又和裴家勾搭上了。”
太乱了,她想不通,正好他们走进了一个点着灯的房间,她的心情也比刚才好了起来,还能开两句玩笑,
“宋叔叔这是断网多久了,还管你叫齐书记呢。”
“自从这里被查封,他就没出去过,说是这里有东西在吸引他,把这里的每一面墙都凿了个遍。”
“全凿啊,那京阳别哪天塌下去一半。”
她环视在屋子里,在一个被压扁了个柜子里发现了一本满是灰尘的书,书上翻开在某一页。
“戏阎王,人躺在棺材里,举行如常的葬礼仪式,仪式后将佩戴着能证明‘死者’身份物件等比假人下葬,保留‘尸体’全貌,每年祭拜……这什么跟什么啊,真有人这么迷信?”
“当然有,以前有,现在也有。”
“所以,关乡是想过假死?但他没必要骗阎王啊,他骗你就可以了。”
“可能他觉得我也是阎王吧。”
从那个房间里出来,就只有一条往左拐的长长走廊,一盏灯都没有,完全的黑暗。
可一旦往前迈去,走廊竟然越走越带着光亮,整体也好像在上坡。
越来越亮了,还有些不适应,齐舒瑶抬手遮在额头上,边走边环顾着四周的墙壁。
“别动。”
是齐聿的声音,但她此时的脑子却没快过身体的反应,一瞬间就转头看了过去,愣在了原地。
走廊的尽头,用厚玻璃罩着一座神龛,里面摆着一尊青面獠牙的人物,她不认识,但隐约看见了它的唇角似乎淌着血。
齐聿捂着她的眼睛,从旁边的小门走了出去,齐舒瑶抬手拉开当着眼睛的大手,抬头看去。
那确实是自然光,天上照下来的,他们从小门出来走了一段向上的楼梯,推开尽头的门,外面是一家彩票站,当然,现在已经关门了。
从彩票站出去,正对着的就是现如今京阳最繁华的商业中心。
“还真是明目张胆啊,他们这么大胆子,就应该把赌场挖在老何的办公室下面。”
齐聿没接话,他无声的望着这繁华的街巷,齐舒瑶直觉他有些悲伤的情绪溢了出来,
“爸,你说为什么不管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情,都要拜佛烧香啊,就像关乡这种人,拜佛有用吗?”
“图心安,自己的心安,这种人眼里哪里有法律,佛是他们的法,他觉得自己拜佛了,就是忏悔了,之前的可以一笔勾销。”
“都是疯子。”
“别想他们了,你先回家休息休息。”
“我不回家,我去荼蘼那里。”
“她又怎么了。”齐聿皱起了眉。
“没怎么啊,就是她的店明天就开业了,我去看看。”
齐聿接连叹了好几口气,最后还是妥协,
“去吧,别回来得太晚,还有,你告诉她还是要注意裴宥闻。”
“他还能翻出什么浪花吗?”
“他是裴于州唯一的一个儿子了,即使再废物,他都必须有些要传给他的东西。”
他现在的状态看起来和宋建差不多,都陷在了一个牛角尖里,偏执的疯狂。
荼蘼的车子开了过来,齐舒瑶凑到他身边,快速的说,
“爸,有些事情我们不可能都完全了解的,如果裴家还有后路,那他们绝对会露出马脚的,不用着急。”
她抱着齐聿的腰蹭了两下,两个指尖拉着他的唇角上扬,又飞快的在嘴边亲了一下,就像蝴蝶一样飞进了荼蘼的车子里,离开了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