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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產业看似很大,有的甚至遍及多个国家,但若是在同一个城市,就能证明业界其实很小,尤其是小道消息传得快。
    疫情过后,许多家原本经营得还不错的饭店在没有其他奥援的情况下,被迫歇业,然而这也造就其他财团进驻的机会。
    统宇集团旗下饭店装修的工程消息,一直在业界流通着,同时另一家饭店──富达国际酒店,翻修工程也展开招标。
    这两个案件,不管是哪一个案件接到手,都是利多。
    因一次合作成功,除了当次获利可观之外,连带的附加利润则是不可数的。若在集团还未有自己的营建与营造执照前,未来有旧饭店需要重新翻修,都还有合作的可能,所以他们两家的案件很抢手。
    袁耿霖建筑联合事务所,同时入选两家装修案。
    在袁耿霖的内部会议之后,由业界交换的消息得知叶绿素也入选富达国际酒店,对张勋儒来说,没有特别的讶异。因为叶卉綺是他大学学姐,虽然不常往来,但因学长学姐跟学弟学妹的关係,还是认识叶卉綺。
    让张勋儒讶异的是,舒安璇在那边上班。
    会议后,张勋儒跟袁耿霖两人还留在会议室内商讨后续程序。
    在成为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型建筑事务所之前,六十岁左右的袁耿霖也是经过几年市场的洗礼与大大小小工程实战经验,才取得这样的位置。
    这个跟叶卉綺有点不同。
    叶卉綺是拿过国外设计大奖,回国后因参与公共事务建案,夺得国内卓越建设奖而打响知名度。
    各自不同的学经歷,当然也造就不同的思维。所以袁耿霖偏向气派路线来展现实力,叶卉綺则是偏向极简舒适路线,跟同仁们脑力激盪设计出合宜的居家。所以她的工作室只有接待室没有会议室,所有的会议都在一张长一百八十公分宽九十公分的实木桌子讨论出来的。
    袁耿霖明白这没有谁优谁劣的区分,但有大案件的机会,当然是尽全力争取。他与张勋儒分工、分别处理两个案件,两人确认时间跟流程后才一前一后的离开会议室。
    才刚回到座位,都还没坐下,张勋儒就被设计部的李部长搭话。
    把资料放在桌上的张勋儒有些心虚。
    因为刚刚袁耿霖有提到,李部长已到达退休年龄,如果富达国际的案子有拿下,他打算让张勋儒接替李部长的位置,以后若有富达国际的其他案子也会交由他全权处理,然后会把卸任的李部长安排到业务部门,借用他的专才来替业务部门创造新的佳绩。
    张勋儒一瞬的心虚,李部长全都看在眼里,公司虽然佔了商业大楼的两个楼层,不过也就这么大,什么风吹草动,一部电梯上上下下,不用多久每个人都会知道,只是不会在表面上谈论而已。自然,李部长也不会拿这件事来说嘴。
    是张勋儒以小人之心度李部长之腹。
    因为李部长来搭话并不是要探他口风,而是想要告诉他一件事,是张勋儒觉得自己以后可能会得罪他,而他目前又是李部长的下属,一想到之后上下属的关係对换,不知道该怎么安放的心情在他心底纠结,更何况,张勋儒的最终目标是自己开业,坐上设计部长只是现阶段目标而已。
    李部长拍拍他的肩,笑着问,「需不需要来一杯咖啡?」
    这是李部长邀部属谈话的起手式。
    张勋儒原本想拒绝,怕他问他调职的事,但一转念,有能力者坐在上位,其实也是很自然的人事安排,没能力者坐在上位,也只能说运气好,真的没有什么好纠结的。
    有了这层想法,很多事也就看得远一些,所以张勋儒没有推辞,说了声:「好。」然后就走到茶水间去泡了两杯咖啡,跟着李部长的脚步,一前一后走进设计部的小型会议室。
    坐下后,李部长也没有过多客套话,直接问他,「有把握吗?」
    张勋儒在心中思忖了下才说,「目前还只处于最终审图范畴,连现场堪察的阶段都还未到,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张勋儒虽然语带保留,但说的也是实话。同是内部同事,点到为止言论的背后就是不可告之的机密,这点道理,李部长怎么会不懂。
    李部长也不介意他保留的部份,还是把自己得到的消息告诉他,「听小林说你负责的富达工程,对手的公司有你认识的人。」
    「是哪一家的谁我认识?」小林是大学同学,待过几家不同的公司,因当过工地主任,认识的人不少,所以听李部长这样说,张勋儒好奇了。
    「叶绿素的舒安璇。」
    「舒安璇?」张勋儒在脑海中搜寻舒安璇是谁。不单只是因为舒安璇的姓氏比较少有人有,很有记忆点,还因为他曾答应替她保守一件秘密,所以张勋儒很快的就想起她。
    他记得,她个子高高的,是个高一的小学妹,常常追着他跑,不管是校内还是校外表演,都能看到她的身影,尤其是校外的表演,因为不是主场,加油的人数本来就会比较少,但她会自带大声公,喊到声音都破音也不在乎,那样的应援,就算你没有中二病,还是很能满足被崇拜的虚荣。
    所以说你记不起这样的人,才是奇怪的一件事。
    当时他看她对仪队充满嚮往与热情,随口邀请她加入仪队,也约定好要到社办去缴交报名表,等了她几天,她都没有再到社办来,也渐渐地没有看到她参加校外应援,不过那时张勋儒的小迷妹很多,不管到哪里都被簇拥,后来也就逐渐忘了她。而答应替她保守秘密,则是在张勋儒毕业后的事。
    所以,李部长的这个消息来源要是正确,或许可以跟她探一点消息。
    李部长看张勋儒脸上闪过思考的神色,就知道他是真的认识舒安璇,不过自己想的不算,还是要他亲口回应才算,「真的认识?」
    张勋儒点点头,「高中的学妹。」
    「是认识的人,也许就比较好打听。」
    听李部长这样说,张勋儒也只是笑笑没答话。
    怎么说,毕竟他也是留学归国的人,专业自然是不在话下,还有满腔抱负,但理想跟现实往往存在很大差距。所以当初会选择进这家联合事务所,也是希望自己能一展长才。
    只是种种人事与争取排名的勾心,总让张勋儒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慨。
    见他沉默不语,李部长也很能明白其中的挣扎,因为他也是从这样的竞争走过来的,他拍拍张勋儒因无奈而垂下的肩,「不管到哪里都会遇到相同的作为、相同的事,你总要学着适应。」
    张勋儒知道李部长说的没有错。
    不能只埋头苦干,发表报告又不能被认为是在邀功,同一团队赶工、向主管报告成果,都要其适当的发言。不能被认为是在邀功也不能抢功劳,种种眉角都要拿捏,这是张勋儒觉得与同事相处,最困难的事。
    「部长,我──」张勋儒想坦白跟他说袁耿霖对他说的事,但话到嘴边又梗在喉咙里。
    李部长在一次争取大楼建案失利之后,逐渐看清许多事,所有笑脸之下的反向操作,都只是为了可以晋升高位,不同部门的共同敌人却是你,不过是你的阻碍对他们有直接利益衝突。有时候事情是这样,看是要选择同流合污,还是选择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他会想要跟他坦白,李部长选择张勋儒是相信后者的那一个人。虽然有时会吃亏,但再经过一些歷练,他想的方向与处理事情的态度就会更周全。
    「顺其自然就好。」李部长笑着跟他说,之后就带着咖啡走出会议室。
    所以李部长对他安慰的言语,让他对用过多猜疑来看待这个人的自己感到生气。
    跟部长谈过之后,还留在会议室张勋儒一直想着另一件事,那就是他毕业后第一次回学校担任仪队的客座指导老师,结果那天因为发生了一点意外,而答应替舒安璇守密的这件事。
    现在想想,就连张勋儒也不免要觉得缘份真是很奇妙。
    然而,有些事情知道了以后,一直搁在心里也难受,就像是一根刺落在你的心尖上,没有想起时都没事,一旦想起,在意的感觉又在全身蔓延。
    听了李部长的建议,到底要不要去找舒安璇,这件事在他的心中考虑了许多天后,张勋儒还是去了一趟叶绿素。
    那个时候舒安璇正在办公室绘製3d模拟图,听到林文说有她的电话,她还搔搔发顶,想说是哪个业主忘记她的连络电话吗?转过电话后一听,才知道是张勋儒。
    她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以为是哪个人的恶作剧电话。慌慌张张的跑到公司外面去看,一看不得了了,还真的是张勋儒。
    舒安璇眨了眨眼睛,难掩惊喜的说,「学长,真的是你?」
    知道舒安璇的工作室也入选饭店内修名单,张勋儒为了要得到这个案子来证明自己,还是去找了她。
    然后他又再次嘲笑自己。
    为了达到自己想要的职位,他也成了自己不想要成为的那种人。
    成了利用别人的善良来达到自己目地的那种人。
    只是来的时候有想过她看见自己后,可能会出现的各种夸张表情,却没有想过只是这样的反应。以前那种全心全意投入的神情不见了,剩下更多许久不见的惊喜而已。
    舒安璇眨着眼睛左看看他右看看他,还是很难相信张勋儒会来找她。
    「真的是学长。」舒安璇先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来确定自己不是遇到诈骗集团,而那个人刚好长得像张勋儒。
    张勋儒被她赤诚的确认表情逗笑了,从西装前口袋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她,低低笑了几声后说,「确认够了没?还有什么能证明我是真的张勋儒?」
    接过明片的舒安璇连忙摇手,「没没没、我只是讶异学长这些年也没什么变。」只是她是匆匆忙忙跑出来,没有把名片带在身上。
    「你也是,也是没有什么变。」唇角的笑容不变,也知道自己说的有一些客套。
    「只是学长怎么会忽然来找我?」
    「来附近谈案件,听工地同事说你在这里上班。」张勋儒说的也是实话。
    舒安璇愣愣点着头,是因为她的生活圈不大,高中毕业之后的朋友圈跟张勋儒也没有任何交叠,但名片上的公司是同在建筑业,而室内设计师跟工地主任,比较有机会遇到,倒是真的。
    「嗯。」听完他的解释后,舒安璇嗯了一声后,也不知道要再说些什么。
    十月初的太阳其实还是有点大,站在骑楼聊天不是什么好地点,所以张勋儒指指她再指指自己:「我们真的要站在这里聊天?」
    舒安璇只是尷尬笑了笑,是张勋儒主动,约她下班后选家连锁咖啡厅坐坐。
    舒安璇多少有些犹豫,她没有要跟他聊天或持续崇拜他的想法,不过,她有她不能拒绝的理由。
    因为他曾替她保守一个秘密。
    所以她还是答应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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