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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时候,寒月高悬,江水沁骨。
    A市的穿城河正处在枯水期,城郊宽宽的河道边,滩涂被月光照得发白,大大小小的鹅卵石投下万千个骷颅似的影子,在江边连成一片断断续续的黑,水面掠起一阵寒风。
    万籁俱寂,一具睁眼死尸横陈于江水于滩涂交界处,腿随着江流微微摆动,上半身匍匐在岸上,坚硬的鹅卵石咯伤他的躯干,不知道是那一枚尖滑的小石头,恰巧顶在他的喉头,一阵风浪推送着他,生生往石子上磨,石子将脖颈顶进去一个深深的凹陷,似乎顶到了尸体的咽喉部,再一个风浪,冰凉的咽喉便像旧风箱一样呼呼作响,那是气流快速通过的沙哑声音,像是活人呼吸。
    一具死尸怎么还能呼吸?
    又是几阵风吹过,尸体半截大腿被冲上了岸,喉咙底下的石子滑到他的胸前,顶住他的心扉,这回没什么新鲜的反应,总之就是那呼呼的气流声愈发愈急,如阻塞的管道被渐渐通开,气流声逐渐由粗糙难听变得平缓。
    一阵大浪拍过,又把尸体往岸边送了几厘米,浪花浇在冰凉的头颅,猛地,一声急促的抽气声四散开来,紧接着是剧烈的咳嗽声,躯干开始扭动,鹅卵石哗哗作响。
    幸好此时已经是深夜,这里又是荒郊僻壤,不然此番景象,必定能将路人吓得魂飞魄散。
    原本被揣测为尸体的东西已然不符合他的状态了,他恢复了呼吸,也恢复了心跳,说不清是哪个先哪个后,又或心跳与呼吸是一齐复苏过来。咳嗽呛出几口河水,他蜷缩着身体,像狗一样匍匐,甩甩浇湿的头,水滴便像雨滴飞溅着。
    他惶惶睁开双眼,眼前白茫茫一片,月光刺激他很快又眉眼皱起来。排除肺里的积水,他终于能张开大口,竭尽全力地呼吸。他浑身每个将死的细胞都在渴望氧气的拯救,就这样烧喉咙一样吸了十来分钟的气,他再次尝试将眼睛睁开,浓密的睫毛挡着一部分光,这回,他逐渐适应下来,完全睁开了眼。
    看看四周,翻身仰躺,面朝星夜,胸口剧烈起伏上下,狂妄贪婪地深呼吸,用陌生的眼睛一遍遍爱抚可爱的星星。
    活着有多好他此刻难以言喻,许久,抬起双臂,翻转手掌,这手是陌生的,右手虎口上多了一块云朵一样的胎记,最宽处大概两三厘米,黑夜里,他辨不出胎记的颜色。不过这不重要,只凭它,就能断定,他并非这具身体的主人。
    丁、韫、成。
    他费力地调动着大脑,他知道自己死了,也还记得自己是谁,可是对他占据的这具身体属于谁,他毫无头绪。
    很快他便不能思考那个问题了,死前痛苦的记忆如江潮纷涌而至,逐渐麻痹了他刚刚复苏的神经,他不知这具身体在江里挣扎了多久,他疲累无力到了极点,很快败在一波又一波的回忆里,即将昏死过去。他抓住一块鹅卵石,目光如炬,张开嘴,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气音:
    “姑姑……”
    喊完这一声,他缓缓合上嘴,偏过头去,彻底昏了过去,手心的鹅卵石落会地上,发出轻轻一声撞击音。
    就在这天夜里,不谙世事的青年新人演员方越死了。
    而A市作恶多端,逼奸姑姑的黑道太子爷丁韫成,应运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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