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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贺瑞本就烦躁,此时突然出现这种意外,暗叹她胆大。
    昨天见她还是乖巧顺从,甚至有些怯懦的小姑娘,怎么今天就敢私下找他,求他帮忙?
    不远处就是助学仪式的会场,她分明是那么避嫌自矜的人,就不怕被看见么?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云贺瑞给她一张名片,抬步就走:“待会你想清楚了就打我电话,会场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云贺瑞走得极快,留裴加愣在原地。
    她攥紧那张银白色的名片,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云光集团中国区总裁云贺瑞。
    裴加不知道什么云光集团,但总裁两个字让她惊慌不已。
    他果然是经理口中惹不起的大人物。
    刚刚他走得那么快,避之不及,裴加感觉自己丢人极了。
    裴加灰溜溜地回到会场,云贺瑞坐在正中间,沉默而疏离。教育局的领导正在大力夸赞他的义举,对他吹捧至极,直言云贺瑞是青年企业家中少有的热心人士。
    会场的空调很冷,麦克风的声音很响,学子们静悄悄的,感激地望着云贺瑞。
    裴加感觉包包里的那张名片更烫手了。
    他好高、好远。
    是她无法肖想的存在。
    他刚刚让她想清楚了再打电话,裴加觉得自己该有些自知之明,不要再去麻烦别人,还不够丢人的。
    但是……
    助学金的信封真的好薄啊。
    轻飘飘的一张纸,撕碎了,扔到水里泥里,就再也飘不起来了。
    裴加浑浑噩噩地走出会场,在烈日下走了很久很久,忽然将信封撕烂了丢进垃圾桶。她想将名片也丢进去,却闻到一股恶臭难闻的味道。
    她受不了这个。
    最终,她将被自己捏皱的名片小心铺平,找了公园没人的角落,拨打了上面的私人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
    对面的声音格外冷淡,他问:“你好,哪位?”
    “您好,我是刚刚在会场,请你帮忙的那个,我们昨天见过的。”裴加本鼓足了勇气,但还是口舌打架:“我……我叫裴加。”
    “我知道。”
    云贺瑞立刻认出这个清澈微颤的声音,想起她那张漂亮苍白的脸,还带着一分无邪的稚气。
    他说:“你想请我帮你什么忙?”
    “可以给我推荐一个工作吗?”
    裴加说的很小声,仔细斟酌字词,生怕他以为自己是在埋怨他:“我想打工赚大学的学费,酒店的工作……那个工作不太适合我,但找不到别的了,想请你帮我推荐一个包吃包住的工作。”
    工作?
    云贺瑞皱了皱眉,立刻就猜到这女孩因为昨天的偷窃事件被连累开除了。
    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面前的桌上,正摆着两份裴加的个人资料。
    一份是她的助学申请表。上面清楚写着,她来自下县村镇,自幼父母离异,父亲对其不管不顾,母亲再婚再育,三年前母亲突发重病丧失劳动能力,至今卧床不起,因此申请。
    另一份,是她学校的推荐表。但与别人那些大力夸赞的老师评语不同,裴加这份只有潦草一句话:性格内向文静,做事踏实认真。
    看来她是个不怎么让老师上心的学生。
    就像她650分的高考分一样,不错,但又不够突出。
    云贺瑞想起她昨天被怀疑时紧紧低下头,眼眶通红的委屈模样。
    真乖啊。
    云贺瑞忽然想起一句,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
    恐怕她这次主动找他,是她这辈子干过的最出格的事了。
    “那个,什么工作都可以的,我都可以干的,我不挑的。”裴加在电话这头等了片刻,对面的沉默让她心惊不已,她已经有些丧气后怕了:“只要能赚钱就行,求求你了。”
    她恳切的哀求透过无线电波传到云贺瑞耳中,软绵绵的,让他心头一紧。
    他又想起监控里无意间窥见的,她的半边裸露脊背。
    纤细脆弱,盘亘着无法消磨的旧伤,他很想抚一抚。
    “好,我明天联系你。”云贺瑞喉头微动,立刻压下自己脑海中怪异的想法,问:“你今晚有地方休息么?你回刚刚开会的酒店,我让人给你开间房。”
    “不用了!我有地方睡的!”
    裴加没想到他竟然答应了,瞬间喜出望外,“谢谢你!真的太感谢了!我的手机号是137xxxxxx,明天见。”
    “好。”
    云贺瑞被她逗笑了。他有来电显示,哪用得着她再报号码。
    挂断电话后,云贺瑞喊秘书进来,问公司里有什么职位空缺,是适合裴加的。
    秘书很惊讶,想了一会儿,说只能去做地推销售清洁工之类的。
    云贺瑞眉头微皱,并不满意。
    秘书面露难色:“一个十八岁刚高考完的高中生,您觉得她能做什么?公司招的实习生,都是211起步的。”
    她能做什么?
    她有什么用?
    云贺瑞的确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下班后,云贺瑞没有按父亲的要求去见相亲对象,而是直接开车回了家。
    别墅里没开灯,刚进屋,就听见云灵翰哭得撕心裂肺。
    “怎么了?”云贺瑞第一眼看她的宝贝猫,完完整整的抱在怀里,没事。
    “我失恋了,哥……”云灵翰没想到云贺瑞今晚回来的那么早,眼睛还是肿的,委屈极了:“那傻逼说我出国就和我分手,分手就分手,好像我没他不能活了一样!呜呜呜呜……”
    “……”云灵翰心想这可不是要死不活的。
    他去厨房倒了杯水,拿了冰袋给她敷脸,坐在她身边一语不发。
    好一会儿,云灵翰才不哭了,接过水一饮而尽。
    “谢谢哥哥。”她说。
    “不用谢,应该的。”云贺瑞想说点什么,但想到妹妹高中三年交了十几个男朋友,离谱的很,他又没话说:“我希望你开心。”
    “我今晚就去酒吧!我闺蜜约我好久了,就等着我高考完一起去嗨!那么多帅哥等着我,我惦记那个傻逼干嘛!”云灵翰仗着自己高考完了,说话也大胆了:“哥,你说好的,我考完想做什么都行。”
    “胡闹。”
    云贺瑞冷声斥责,但他早知道,妹妹胆子大得很,还把人偷偷带回过家里。
    “你把你闺蜜电话给我,再让阿水跟你去。”云贺瑞让她带个保镖,否则他不放心。
    直到云灵翰在玄关换完鞋了,云贺瑞冷冷地出声:“东西带好。”
    云灵翰脸上一红,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又不好意思,扭过头怼他:“哥,你去不去?都是帅哥美女,可有意思了。”
    “不去。”云贺瑞果断拒绝:“你也别闹的太过。”
    “什么叫我闹?我……我这叫青春有活力!总比你这个工作狂好吧!”云灵翰红着脸拌嘴:“爸妈天天念叨你结婚呢!二十好几的人了,恋爱都没谈过,你是不是对女人没兴趣啊?你不会是GAY吧!”
    云贺瑞表情冷峻,坐在沙发上,不怒自威。
    “我对男人也没兴趣。”云贺瑞冷声:“满意了?”
    云灵翰不敢说话了,扭头就跑。
    直到大门关紧,屋内的感应灯渐渐熄灭,云贺瑞才抬手揉自己的眉心。
    泡芙跳到他的膝盖,喵喵地叫了几声,要他摸。
    云贺瑞揉了两把,发现它脖子上的蓝宝石换掉了,今天是颗红宝石。
    云贺瑞莫名想起裴加,不禁苦笑一下。
    手机响了,他看了眼号码,不是裴加,而是母亲。
    准确来说,是两年前和父亲离婚后,许久未见面的亲生母亲。
    云贺瑞接起来,对面问:“我听你爸说,你最近不听话的很,今晚的相亲又没去?你对你爸有意见?”
    “……”云贺瑞当然不敢对父亲有意见。
    只是他的态度很坚决:“我不想结婚。”
    “那你想干嘛?想单身一辈子,然后看你爸把公司传给你哥,再传给他的大孙子,你的大侄子?”对面激动尖叫:“你爸还以为我生了个怪胎,碰女人就会死呢!”
    “我一个人也不会死。”云贺瑞疲惫而厌烦:“我有安排的。”
    “你有什么安排能比你爸给你挑的还好?你说你不想结婚,你以为有那么简单吗!贺瑞,你一直是个听话的小孩,怎么这几年就变成这样了?你要是有什么问题,你说出来,妈陪你解决,陪你去看病……”
    “我没病。你别管。”
    云贺瑞挂断电话,肩膀松垮,身心俱疲。
    他知道,自己这个情况,从来简单容易不了。
    静默之中,云贺瑞不耐烦地摆弄手机,手指点在新加的联系人:裴加。
    他拨出去了,但立刻挂断。云贺瑞忽然想到,她能做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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