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半空中交手,连武器都没出,仅是赤手空拳。
扶光看了半晌,知道两人在小打小闹,肩膀放松下来,没有出手。
苏婉迟知晓沉玄策的目的,亦安静地抱着婴孩站着。
倒是她怀中的婴孩不知二人怎就打起来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两人动作一滞,各自落了地。
江珏与扶光不约而同地看向苏婉迟怀中婴孩,再看看沉玄策。
沉玄策恼羞成怒:“不是我的!”
苏婉迟臂弯轻晃,娃娃神奇地噤了声。
沉玄策恼火地道:“是兀那卫老贼的娃娃,本来是来祭拜卫剑神住所找东西的,谁知遇到这小玩意,苏迟迟还非要捡。”
苏婉迟声音平静地戳破他:“他为了找东西早已来过此处,是后来知道江少主与夫人的消息,才下来救人的。”
沉玄策:“……”
少年郎一脸气恼,却没有反驳。
扶光“噗嗤”一声笑出声,随后爆发出一阵清脆的笑。
沉玄策敢怒不敢言。
江珏还笑着问:“找东西?不知沉贤弟在找些什么?”
沉玄策方才与他交手,已了解他的心法,要找到的东西先前遍寻不得,原来近在眼前。
四人在篝火旁坐下,江珏又烤了一只兔儿,四人分食之。
用膳间,沉玄策讲了他来的目的。
事情要从沉玄策的爹沉飞说起。
他爹当年押镖出事,并非意外,而是因为手中的一本账册,才被贼人盯上。
这本账册并非账本,而是以飞云堡密语记录的一段过往。飞云堡密语向来只传家主,因而沉家只有进京为质的沉玄策知道,他爹到底是为什么死的。
账册上记录了沉飞早年到西域跑镖认识的一个义兄弟,涅乌。
他是圣城往生树的看守人,因圣教内乱,自圣城逃出,被沉飞所救,二人投缘,结为义兄弟,可惜最后涅乌因重伤成疾而早亡。
账册上记录的便是涅乌死前求沉飞帮忙完成的事情。
此人的身份得到了扶光的承认,沉玄策所言确有其人。
涅乌要沉飞帮忙找的,便是圣教内乱的始作俑者,也就是如今的教主。
据涅乌描述,此人便是通过他进入圣教的。
他们相识在数十年前,那时教主仍是大夏古国的王子,后来古国灭亡,他剃度出家,修习了大夏国秘传的一种密宗心法,那心法与拜月教息息相关,因此,数十年后,他又来到了拜月教。
两人在往生树下重逢,后来教主便潜入了圣教,之后的一切他们都清楚。
所以说,教主如今是佛家子弟,俗家身份还不是中原人,是大夏古国的皇室血脉,与西域诸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此人信息通达,让灵慧提点扶光,行事有种俾睨天下的傲慢,卫宗主和卫夫人对他不仅敬畏至恐惧,还很熟悉。
想必此人常年在中原也是身居高位,对想做的想要的触手可得,且喜欢看猎物在网中翻腾挣扎。
不仅如此,灵慧方丈对此人熟悉且信仰,与少林关系匪浅。
当时扶光所见诡异的手印,崖上卫氏子弟的阳刚功法,那音色清脆明亮佛门乐器,想必就是大夏的密宗心法。
且能把引磬敲出这般声音,内力至少在他们四人之上,可谓武林泰斗。
有这般势力,这般地位,这般年纪,这般武学的人。
江湖上并不多。
“慧彻大师?!”
四人不约而同想到一人,一个众人常常挂在嘴边,仰望行礼,却忽略了的人。
那个面目慈悲的老和尚,和扶光印象中的教主,完全无法联系在一起。
甚至看不出有一丝西域的血统。
扶光不由问:“这是为了什么?”
江珏道:“若你是慧彻,你还有何求?”
沉玄策道:“旁的不清楚,但肯定与《拜月心经》有关。”
账册中涅乌叙述了教主所练的密宗心法里,需要以神功传人的后代,以婴灵之怨,开启往生之力,得长生之道。
这话扶光也在卫夫人口中听过,想来卫夫人并未骗他们。
教主会在数年后再次前往往生树,想必也是因为拜月神功传出之地,与“往生之力”有关的也就只有此处。
他想求长生。
扶光问:“卫夫人说《拜月心经》本就是造炉鼎用的,这是真的吗?”
卫夫人与密宗心法里的话,与她所经历的,并不相同。
沉玄策道:“涅乌还说过,这秘籍当初本是与圣教往生树一起使用的,本是圣教神功传人用来开启往生树,抵御外敌所用……具体如何抵御,他也不清楚,因为秘籍早已被圣主的女儿带走,他不曾见过。”
江珏道:“这位圣主的女儿,便是后来卫渊的妻子吧。”
他一直不解为何卫渊会急流勇退,销声匿迹,最后才收了意外发现他隐居之地的卫辞。
一个金陵二十八骑的执令人,没有尽自己独身看守秘密的义务,还娶了一位异域身居高位、带着秘密的危险女子。
所以当初铁骨铮铮、一身反骨的人,一声不吭地从江湖消失了。
沉玄策道:“即便是又如何,如今最重要的是,如何让着秃驴现出原形?”
苏婉迟道:“也不一定便是慧彻方丈。”
江珏淡笑:“不论真假是非,这位‘教主’如此急迫,想必是功法出了什么问题,要求长生,最后肯定会再回长生树。”
沉玄策眉毛挑起:“你怎么保证他一定会来?”
扶光若有所思,江珏与她目光相触,微笑答沉玄策:“那便放些他一定会来的诱饵。涅乌所说的必要条件,还有什么?”
沉玄策视线在他二人间流连:“神功传人?”
扶光笑道:“圣教我熟悉,我要回去也再光明正大不过。”
江珏笑而不语,转而和沉玄策道:“有些事情,或许要麻烦沉贤弟了。”
他将一块令牌交予沉玄策,那令牌上的獬豸徽记扶光认得。
那时金陵二十八骑的令牌。
当初里通外敌的另有其人,并非卫辞,而是谋逆上位的新君。
当时慧彻助他,自然也留下了证据自保,这是新君最大的心结,也是安王萧珩一直与听雨楼主探求的。
一个国家可以有一个谋逆的新君,却不能有一个枉顾国土一心媚外的君王。
沉玄策的谋逆之心,就是从教主借新王之手杀了他父亲,让他进京为质开始,从搭上萧珩知晓真相发展的。
谁知道江珏另一个身份早就搭上了萧珩,还搁这跟他装了那么久,那日竟还无辜地拒绝与自己合作。
江珏早知他有此将才,只是一直无法施展,此番如有此从龙之功,想必能得偿所愿。
他也能暂时交出这烫手山芋。
沉玄策目光复杂地接过令牌,正式地拱手作揖:“谢江兄。”
上崖前,几人在此处细细商议,确定下接下来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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