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病一场,梁知成比从前话少许多,总是阴在病房里,打电话、看手机,不知道在做什么,脸色很差,她问,又什么都不说。
“爸爸,”她撑着下巴,“我明天要去白城,不能来陪你了。”
“白城?”
“嗯,”她说,“丁兰时想回去看看他的父母。”
“你去干什么?”
她怔一下,“总要陪过去看看。”
“他比爸爸还重要?”
“不……”
“那你什么意思?”
梁知成突然发难,叫她有些不明白。她想了想,“他们救过你,每年总要去看一两次。等康复训练结束以后,我可以也陪你去呀。”
这个回答应该还算满意,梁知成的视线在她的脸上游移片刻,“也是,你去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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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梁小慵在飞机上同丁兰时讲起这事。
她末尾嘟囔,“……爸爸变得好奇怪。”
“可能他本来就是这样。”
“是吗?”她抿了下嘴,“我以前都没有注意过。”
白城的夏季很干燥。圆厚的树叶枝片在热浪里碰撞,一地窸窣声响,沉闷地酝酿酷暑。
行李放在丁兰时的家中,还需要买一些香烛纸钱。
丁兰时出门,梁小慵便趴在沙发上休息,迷迷糊糊地睡着,再醒来,天色半黑,他坐在沙发边看手机。荧荧的电子白光遮面,他的表情平静专注。
“……几点了?”
“七点。”他问,“饿了吗?”
“饿。”她爬起来,“出去吃吧。我还想去趟超市,买点零食。”
“好。”
他们驱车来到市中心,吃过饭,便去商城楼上新开的超市消食。
像所有寻常的情侣一样,简单的饭食,普通的购物,纠缠难分的前半段生活在平静的时间中被瓦解,梁小慵盯着地上两道影子,被购物车的车轮压过,扁扁的,肩膀以下开始交汇。
灯影摇晃一下。
梁小慵以为自己看错了,揉揉眼睛。再睁开,头顶的排灯愈晃愈烈。
“丁兰时……”她下意识拽住他的袖子,“这个灯怎么在晃?”
超市里面的骚动提前回答了她的疑问。
不知谁大喊一声,“地震了——”,脚底下的地面开始跟着一齐抖动,让梁小慵惊慌失措向四周看,所有人都在极速地向外冲,轰隆隆,脚步声与地基躁动的声响混成一团。
“过来。”
丁兰时拉着她,蹲在推到墙角的泡面试吃桌下。
“我们不跑吗?”凌乱的脚步声从余光中掠过,梁小慵不安地拉住他的手。
“二十八楼太高了。”即便这个时候,他仍然镇定平静,叫梁小慵心下安定许多,“没事的。白城常发地震,搜救速度很快。”
“……好。”
话音刚落,她感到身下的土地开始崩裂,随着巨物掉落、撞击头顶的桌子,一阵剧烈的失重感降下,她还是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丁兰时——丁兰时!”
下坠的瞬间,她被紧紧地抱住。手臂箍住肩背,她才发现,丁兰时也在发抖。
“别怕……别怕。”土砾砸下的巨响,像天幕在崩裂。他附在耳边的声音,颤抖而轻微,“我抱住你了,不会有事的。”
土崩瓦解,天崩地裂,他们一起跌入了不断坍塌的下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