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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章殿那年的腊月寒冬,于谢宵而言是一生中最最快活的日子。
    因着刺伤,他告假休养生息,一为暂避世家锋芒,二则是借着这段时日,将这层窗户纸挑破,男追女隔座山,情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病榻起情意,红袖又添香,他织这张情网已经积年有余,却等不得她“自投罗网”了。
    因为是她吵着要出宫,她的七哥哥也是为了保护她而遇刺,因他告假耽误了朝政被陛下斥责,更害得他身受重伤,缠绵病榻,成碧是满心愧疚,不仅翻遍了谢崇药库里的人参灵芝给他补身子,更是日日往含章殿跑,为他伺候汤药。
    除了讨宫外时新玩意时,她可从来都不曾这样殷切过,谢宵好好享受了几天,但不忍见她日日红眼眶,就以惊人的速度好了起来,连太医院院首都忍不住赞一句“恭王殿下当真是好体魄”~
    “殿下万安。”
    “清河郡主安好。”
    谢宵由内侍扶着,成碧自迎面而来,两人在宫宴上彼此问安行礼,客气又疏离,阖宫中无人不赞七皇子芝兰玉树,谦谦君子,又说这清河郡主落落大方,士别叁日。
    她与生俱来的高傲,自然扬眉抬首,睥睨众人,一身红裳,衣袂纷飞,除了皇后娘娘,满朝命妇闺秀无一人敢用的正红色,在她身上却是相得益彰。
    其实她悄悄撇了撇头,往身后的他瞧了一眼,嘴角微扬,令人炫目。
    宫宴上心有灵犀的一本正经,回到含章殿却是全然换了模样,他因为刀伤面色有些苍白,即便是缠绵病榻,也是衣衫整齐,正襟危坐,一头如瀑青丝只一根青带系好,款款挽于身后,已至齐腰。
    如今永宁城中的世家子弟,以簪花为乐,整日涂脂抹粉,身无半分英武之气,他身子虽看起来孱弱又白净,却无半分女相,反而显得英姿勃发,玉树临风。
    她近日不知何故迷上了下棋,因他受伤放过了宫里一众棋博士,单单只来含章殿烦扰他,美其名曰是为了照顾他。
    成碧眉眼含情,语带嗔怪:“讨厌~你怎么就这般聪明?!”
    只见棋盘之上黑子一边攻势锋芒尽显,咄咄逼人,将她逼到一隅毫无还手之力,一边防守得当,滴水不漏,倒让她找不到任何破绽,她亦自诩冰雪聪明,一点即透,但碰上他,才明白何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笑着吃下她一片白子,“清河郡主,这便认输了?”
    她故技重施,“罢了罢了,我大人不计小人过,不与你这等失血伤兵斤斤计较,我还是去催催看你的汤药熬好了没有?”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她腕上披帛一挥,差点扫落那一片棋子,搅乱现有棋局。
    他哪像个病人,眼疾手快就抓住了她的手腕,“你又耍赖,这次我可不依!”
    成碧被他拉住,一下子跌入他的怀里,又恐碰到他好容易愈合的伤口,不敢轻举妄动,但脸颊很明显烧了起来,她故意不去看他:“从来都是旁人依着我,只有你……”
    只有你,这般不解风情,还自诩貌胜潘安,又懂风花雪月,她在心里埋怨了谢宵好一阵。
    她不动情则已,一动情便是朝朝暮暮,山盟海誓,情窦初开的小女儿心事,天马行空,多瞧自己心上人一眼,都是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犹豫与纠结,又似打翻了蜜糖一样甜丝丝的,爱意仿佛都写满了脸上。
    谢宵看在眼里,乐在心中,这一步他拼上性命赌对了,却越发发现她于自己越发重要,仿若融为一体,难以割舍,她哪怕只红个眼眶连泪都还没挤出来,他都自责难受半晌,那日虽有安排,但刺客的刀快要逼近她身边的时候,他挡在她身前,几乎是出于本能,无条件的他就应该为她遮风挡雨。
    而他为了赌她一片真心,竟然不惜将她暴露在危险当中,如今想来仍觉后怕,不敢再忆,永以为诫。
    “只有我,如何?”他目光清冽,仍不满足的追问。
    “好好养伤,不理你了~”成碧起身离开,余音绵绵是从未有过的可人温柔,任谁听了只觉酥麻彻骨。
    她与他的感情,仿若开花结果,瓜熟蒂落般顺其自然,理所应当,初时并无半分言语,却心有灵犀一点通,不言而喻,她时不时的娇憨,突如其来的小脾气,依旧爱玩爱笑爱热闹,爱调皮捣蛋,也爱天马行空,但见了他时却小心紧张,动不动就含羞带怯,叫人摸不着头脑。
    成碧知道谢家的男人口味专一,偏疼偏宠都是凝裳那般娇滴滴的可人儿,她还去跟她讨教如何坐立行走,结果邯郸学步,惹他会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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