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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赢一离开养心草本堂不远,心中还回味着姬佩琪的艷媚时,后面突然传来急促的女声。
    「先生,等等,先生,等等。」
    赢一回过头去,发现竟然是刚才被保安请出去的姚小妹。
    「呃,有事吗?」赢一打量着这位身形娇小的女性,她长着一张甜美的瓜子脸,短直发,揹着一个沉甸甸的侧背包,却依旧充满朝气的模样,从相貌上判断看起来是位大学生。
    「你没有买那黑心堂的东西吧?」姚小妹劈头问道。
    「同学,你在外面守了这么久,就是为了问我这个?」赢一觉得这学生有病吧!
    「那里卖的东西很危险,不能吃的。」姚小妹斩钉截铁地说。
    赢一皱起眉头,问:「无凭无据,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有证据。」姚小妹从包里拿出一叠厚厚的文件,开始滔滔不绝地向赢一讲解。
    赢一勉强听了一阵子,感觉头都要爆炸了,他上次看化学式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除了碳、氢、氧还记得外,其他元素都不认识。
    「同学,能不能简单点说?」
    姚小妹嚥下一口唾液,快速地说:「就是说黑心堂卖的东西会让人上癮,又会產生幻觉。」然后合上文件。
    知识量的差距十分明显,赢一听了半天,还是只知道「不能吃」,他咳了一声,建议道:「这么重要的事,你应该去找记者之类的。」
    「我有寄资料给报社,没人理我。我也跟教授说过,他说我滥用实验资源,结果罚我不能用实验室一个礼拜。」姚小妹委屈地说。
    赢一看着她真诚的眼神,不觉得她在污衊,她的脸孔还让他有种亲近感。但就算她说的是真的,自己也只能保护父亲不再吃那东西,至于要推倒养心草本堂的政商结构,目前是不切实际的,除非有很多受害者站出来。而且也没有百分百的证据,证明她说的就是真的。
    「那你跟我说,有什么用?」赢一直白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能阻止一个是一个。」姚小妹低着头说。
    赢一被她的热情触动了一下,年轻人就应该这样。可是等她看清社会的现实,还会坚持自己的信念吗?再这样下去她可能会遇到危险。但现在连自己都自顾不暇,如何能帮得了她?
    赢一叹了口气,问:「你叫什么?」
    「蛤?」姚小妹楞了一下。
    「你的名字。」
    「哦,我叫姚雪晴,t大研二生。」
    「t大不错呀!我叫赢一,今年四十奔一,就是个没钱没势的打工仔,我相信你,但也帮不了你。叔叔劝你一句,爱惜自己,好好读书,将来造福人类社会。」赢一从口袋里拿出父亲的保健品和姬佩琪的赠品,塞给姚雪晴,笑道:「给你,我不要了。」
    姚雪晴接过来,眼泪却滑了下来。
    「呃,我、我怎么……。」姚雪晴赶紧抹去眼泪,其实她已经被报社、教授拒绝过,也劝亲友别吃那东西,但都没人理会她,甚至有人在学校散佈她是因为论文写不出来才搞这一套。
    赢一挠挠头,「喂,别哭啊,至少你救了我一命。」
    「嗯,谢谢赢大哥相信我。」姚雪晴平復心情,抬头对赢一,灿烂一笑。
    「大哥」这两字让赢一心情舒畅,「走啦!凡事量力而为。」赢一挥挥手,瀟洒前行。
    「赢大哥,能不能留个联络方式?」姚雪晴看着他的背影,小声问道。
    「不巧,我穷到连手机也没有,有缘再见。」赢一侧头回应。
    姚雪晴撅撅嘴,心想能买得起黑心堂的东西怎么会没钱买手机?她注视着他远去的身影,突然觉得有点眼熟,又摇摇头,自嘲:「怎么可能会这么巧?」
    ***
    赢一犹豫了一晚,第二天就打电话给父亲的主治医生,询问他养生草本堂的新药有没有副作用和成癮性,没想到医生直接承认,坦承了具有一定的风险,跟姚雪晴说的差不多,但同时也保证给他父亲的剂量是合适的,请他放心。
    赢一还是不太相信新药,他跟医生说这个疗程结束后,就不要再用那个新药了,医生劝了半天,但赢一坚持不变,最后医生只好答应在十天后停药。
    停药的决定让赢一心中忐忑。
    是毒?是药?端看怎么用。
    因为自己的疑心,就要断了父亲的希望,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为了父亲好,还是自己只想省下那笔医药费。
    对于该怎么治疗赢政男,他想破头还是得不出好办法,但他决定在去探望父亲之前,先把手机号码办回来。
    ***
    赢一在工地上正忙着推车,手机突然响了。他停下来,接起来:「赢先生,这里是c大附属医院,你父亲赢政男先生病危了,请赶快过来。」
    赢一一听,脑袋嗡作响,前天还跟父亲说好明天去看他,怎么今天就病危了?
    他急忙向工头请假,也顾不了省钱,打了辆车,直奔医院。
    没想到路上遇到塞车,距离医院不远的一处重要十字路口发生了车祸,路被封锁。赢一心急如焚,付了钱,跳下车,拔腿狂奔,他估算跑过去需要七分鐘。
    跑到一半,手机又响了。他接起来,听着,脚步瞬间慢了下来。
    「对不起,急救无效,您父亲已经走了。」
    他没有赶上见父亲最后一眼,只能在工作人员带领下,到停尸间看到父亲冰冷的遗体。父亲的脸上没有痛苦,但他自责、内疚、亏欠、却也松了口气……内心五味杂陈,他不知道此时的自己是什么表情,但他知道他没有掉眼泪。
    「怎么发生的?」赢一平静地问。
    「这个要由主治医师为您说明。」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说。
    ***
    「你的意思是,在你同意我父亲外出时,他就突然从轮椅上跳下来,衝到路上给车撞?」赢一难以置信,重复了医生的话。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疏忽。」旁边的年轻护理师,弯腰到九十度,不停地道歉,浑身发抖。
    「我们院方当下就报了警,肇事者虽然逃逸,但我想很快能还给赢先生一个公道。」医生补充说。
    「公道?公道!许医生,我父亲怎么可能从轮椅上跳下来?」
    许医生对着年轻护理师挤着眉,护理师还是维持九十度鞠躬的姿势但眼神上飘,接收到医生的指示:「真的是这样,赢先生当时像是没有病一样,动作很快很灵活,我根本来不及阻止他,真的很抱歉。」
    「所以我父亲是……自杀?」一位连咬苹果都显吃力的病人,竟然有办法跑到大马路上给车撞。
    「这个要看警方的调查结果。」许医生十分小心,不想惹恼赢一,所以语气都很温和客气,也不敢偏袒任何一方,当然他心里最希望赢政男是自杀,这样医院就能减少责任。
    赢一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说:「我想收拾一下父亲的东西。」
    「好、好的,小刘你带他去吧。」许医生指示道。
    护理师小刘挺直腰桿回答:「是,请跟我来。」
    ***
    小刘领着赢一到了父亲的病房,里面已经整理得乾乾净净,只剩下一张轮椅和一个大包。
    赢一打开包,看着父亲在护理中心的所有东西,除了几件衣服和几张照片外,没有什么特别的。可是在床头的小柜子上,他却发现了一个让他惊讶的东西,那是一个用橡皮筋和竹筷做的坦克模型。
    那是他小学时的回忆,那时他刚上学,每次老师点名,同学们都会笑他的名字,让他很不高兴,回家就跟父母吵着要改名字。父亲说:「我们姓赢笔划多,所以才给你取个最简单又有意义的名字,这样考试时才不会你写完名字,别人都做完两三题了。」
    赢一不服气地说:「那你们也不用取个一啊,多没创意。」
    母亲出就过来安抚他,温柔地说:「小一啊,你知道吗?『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所以一就是万物的根源,是很好的字。」
    小时候的赢一就被母亲哄得高兴了,直到长大后才知道母亲是引用了『道德经』,不过那时他也不再在乎名字的事了。
    这台粗糙的坦克模型,就是当年父亲为了哄他而做的玩具。
    他拿起模型把玩,印象中原本没有插上旗子,于是他将注意力放在旗子上,上面写着父亲潦草的字跡。
    正面是「为自己。」,背面是「赢一次。」
    「臭老爹,说得我一直输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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