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折(1)
神经的掌控逐渐蔓延到四肢百骸,意识也跟着复苏。
苏瓷睁开眼,看到了熟悉的天花板。
只不过有些模糊。
将眼角的泪花擦去,苏瓷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准备去洗漱一番,然而在看到身上穿着厚厚的衣服,而且还是自己在织室换上的那一套,苏瓷有些不敢置信。
双手拍打了一下头,又用力晃了一下脑袋,发现自己并不是出现了幻觉。
将衣服换下来,苏瓷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刚醒过来的时候可以安慰自己是做了一场大梦,继续麻木下去,可倘若这一切都不是梦。
那岂不是意味着,宁时冥,当时就惨死在自己的身前。
被剑贯穿。
身中数箭。
该是有多痛?
将头上的簪子拿下来,看着这古朴的簪子,苏瓷突然就感觉到这根簪子的厚重感。
摩挲了几下,手感有些不太对。
仔细一看,在木钗的尾部,上面的刻痕好像消失了。
也好像是这里不曾有过刻痕。
苏瓷自己也拿不定主意,不过想到宁时冥生命危在旦夕,苏瓷想着要是能回去就好了。
在房间里找了几根绷带,还有消毒水和创可贴,苏瓷开始尝试再一次穿越。
可是第一次触发穿越就非常的莫名其妙,苏瓷也把握不到任何的规律。
看着手中的木钗,苏瓷摆弄了几下,也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上一次是簪在头上,就穿越了,难道这一次也要这样吗?”
苏瓷准备将木钗簪上去,在一半的时候手停住,然后一路小跑到附近的饭店,仓促吃了一顿,这才折返回来。
木钗既簪,地面上的光影逆向流转,时间以一种古怪的方式在苏瓷的眼前流转着,仿佛具象化成了河流。
而她是逆流而上的一尾鱼。
怪不得第一次穿越的时候会有眩晕感,原来在短短的一刹那间就感受到了这么多。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不绝于耳。
天幕上的烟花将苏瓷的面容渲染成了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街道上行人拥挤,熙熙攘攘,苏瓷只能在人群中跟着行走。
雪并不是很大。
“多半是这回已经下小了。”
举目四望,苏瓷确定这就是一条普通的繁华街道,并不是皇宫。
三列国时代,最快的也不过就是骑马了。
然而即便是现在骑上马背,街道上行人也为她开道,宁时冥也决计撑不到她赶过去了。
唉。
果然,宁时冥的死,在历史书上已经是定局了,便是她能够从时间的河流中逆流而上,溯回到这一刻,也终究无法改变什么。
她很沮丧。
不只是因为救不了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哪怕只是让他在死前少承受一些痛苦,都做不到。
更多的,或许是对于命运的无奈。
在现代社会,她无法拯救自己的人生,在三列国时代,她无法拯救一个被污名的将军。
人生好像,总是充满了无奈与遗憾。
苏瓷被汹涌的人潮推着向前,漫无目的地走着,也没有什么目的地,就这么往前走着。
“若是全中,你当如何?”
“公子若是能够全部射中,这里的东西公子可以全部取走!”
“君无戏言。”
“君无戏言!”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苏瓷猛然间抬头,就看到了左前方不远处,一位背影笔直如松柏的男人正在与小贩交谈。
是投壶游戏。
只要将箭枝投入壶中,就可以从摊上拿一些东西,投中越多,奖励越好。
“他,不是......”
苏瓷有些困惑。
宁时冥的气质实在是过于独特,以至于在人群中,苏瓷一眼就认出来了他。
可是,宁时冥明明在自己眼前生机消亡,这个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他本人吧?
苏瓷有些好奇,便挤过人流一点点靠近过去。
咣!
第一根箭枝轻轻松松地进入壶中。
一旁的看客顿时鼓掌叫好,嚷嚷着,再来一个。
男人神色平淡,捞出两根箭枝,随后一一投出,两根箭枝连中贯耳!
又是赢得满堂彩。
小贩却是有些急了,像是做这种生意的,不怕会玩的,就怕这种个中高手。
想到这位公子身边还有一位女伴,小贩灵机一动,谄媚的笑道:“公子这般厉害,不知愿不愿意尝试盲壶的玩法。”
他点点头。
投壶这种游戏,在民间久了,玩法就比较多了。
盲投是趣味性玩法之一。
此外还有背投,不去看壶,背对着,将手中的箭枝投进去,以及摆放障碍物,隔着障碍物投入壶中等等,难度增加了很多,趣味性和可看性也增加了。
小贩的提议无非就是不想让眼前的公子赢的太满。
毕竟首箭入壶,又是连中贯耳,得分已经很高了,第四箭若是也能轻松入壶,他的损失可就很好高了。
布带遮住眼睛,男人再次投箭。
这一次他投的气力大了些,箭枝高高跃起,看这弧度,多半是入不了了。
小贩松了口气,哪知道松了一半就止住了。
只见那根箭枝从半空中扎进壶里,将壶地的豆子砸得乱响,箭枝触底之后反弹,从壶中弹飞起来,最后竟是原封不动的回到了男人手中。
“好!”
“公子当真是无双妙手!”
“公子盲投,还能够如此精准地投壶,收回箭枝,若非是亲眼所见,我决计是无法相信的!”
“公子且再来一个!”
“长安第一投壶手,非公子莫属!”
男子却不骄不躁,耳朵微微一动,轻声道:“昙落。”
手中的箭枝也跟着扔出。
只不过并不是投入壶中,而是将箭枝投向了在他身边不远处的一位英气少女身上。
被叫昙落的少女当即会意,身体前倾,一个蝎子摆尾,便用靴子的后跟撞击箭枝,随后箭枝稳稳进入贯耳!
四座皆惊。
“公子当真是厉害,连带着您身边的姑娘也是武艺高超,这里的物品,公子请随意挑选。”
毕竟是在长安城里做生意,小贩并没有耍赖。
口碑坏了,以后就做不成了。
“昙落,你自己挑一件吧。”
他投壶只是为了玩,至于摊上的东西,他并没有喜欢的。
昙落在摊上挑了一个香包,然后嘻嘻笑着说好了。
这下轮到小贩懵了,他愣愣地指着自己的小摊道:“公子的分数可是很高,不再多挑几件吗?”
男人还尚未回答,人群却是躁动起来。
不知道是谁家的顽皮孩子,撞到了苏瓷的身上,一下子就让她往前跌去,差点就摔倒在地上。
不过这一前跌,倒是让苏瓷看到了男人的正脸。
英姿勃发,却又带着男子少有的娇俏。
正是宁时冥!
他是宁时冥?
他不是死了吗?
苏瓷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的宁时冥,大脑已经彻底宕机了,失去了语言能力。
宁时冥用眼睛扫了她一眼,略略凝视了少许,随后目光落在苏瓷被冻得发红的小手上,便将目光给收了回去。
“那就给这位姑娘拿一个汤捂子吧。”
甩了甩衣袖上的雪,宁时冥转身便走。
看着小贩送到手中的汤捂子,热乎乎的木炭热气将冰冷的手掌逐渐暖热,知觉也恢复了起来,手指头变得灵活了许多。
一抬眼,身穿黑袍大氅的宁时冥在人群中逐渐远去,苏瓷这才想起来要追上去。
“淮王殿下!”
“淮王殿下!”
苏瓷一边高呼,一边挤过人群追了上去。
不管现在是什么时刻。
现在的苏瓷只想拯救一个即将死去的将军。
宁大将军。
亦是,淮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