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中午,我就请了两个人的公出,胡乱找了藉口拉着夏薇往外跑。
「不是说要去找任修平?」
在咖啡厅点了简餐,直到咖啡都上了,夏薇这才如梦初醒的首次把视线焦距对准我,虚弱的开了口。
「你还好吗?」我和她之间一向不需要太多的客套,头一次看她这么不对劲,我也焦急的不打算做任何修饰。
「我?」她顿了一下,然后摇摇头,笑了起来。「不好。」
女孩们本都倔强,喜欢证明自己独立、很有工作能力、幽默可人、同时又能柔软身段,夏薇无庸置疑是当中的佼佼者,除了不让鬚眉的气势,我也见过她即使生理期痛得吞了两颗止痛药,还是照常在公司加班到凌晨。
这么倔强的女孩,此刻毫不犹豫的表现自己浑身是伤。
究竟遭遇了什么?
「我生平第一次帮杨士杰接手机,就被对方质问我是他的谁。」她看着我,黑框眼镜下已经消肿的眼睛又泛红。「两年来我第一次必须要问自己是他的谁。」
昨天难得夏薇可以准时下班,自然和杨士杰一起离开公司,半途他下车去外带晚餐,将手机忘在车上,手机却响了起来。
原本看着来电显示「金石堂採购」,她想说反正是公事,待会杨士杰想回电再回电,就没有理会,但电话却响个不停,「金石堂採购」连着打来四、五通,她怕是有什么重要的急事,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还没来得及出声,耳朵就听到话筒另一端传来不悦的娇斥声,软软控诉。「士杰~你在忙吗?怎么让人家打这么多次。」
「呃……不好意思,士杰去买晚餐,没有带手机,你是……金石堂的採购?」夏薇说,事后回想,这句问句简直蠢的像猪头一样。
「什么採购?」对方提高了声音。「你是谁呀?为什么可以接士杰的电话?」
像是被当作小三般兴师问罪,她一下子竟也晕头转向的疑惑了起来,自己是士杰的谁?
毕竟对方是这么理直气壮的彷彿她才是真理的存在。这么想着,夏薇才开始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只是还来不及怀疑,杨士杰就拎回晚餐,上了车。
「谁找我?」
「…金石堂採购。」她直率的还回手机,看见瞬间变得惊恐的男友的表情后,终于让她颤抖了起来。
漫长的二十分鐘,杨士杰在车外讲电话,她被关在密闭的空间里,盯着脚踏垫,觉得车变小了,高度变矮了,她就快要被压扁了。
「那採购很爱开玩笑。」在她被压扁前,杨士杰终于结束电话,重新回到车上,说出口的话却成了最后一根压垮这个世界的稻草。
「给我。」夏薇努力的直起身躯,坚定的看着他,伸到他面前的手很直。「手机。」
「你别这样,她真的是在乱开玩笑,我已经跟她说以后不要这样了。」杨士杰一脸烦闷。「讲点道理,你一向最理智的不是吗?」
「那是因为你喜欢我理智!」掉下第一颗眼泪的同时,夏薇的理智也瞬间断线。「杨士杰,两年了,你喜欢怎么样的我,我都努力去做到,现在我只是想要看你的手机,就是不讲道理?」
或许是没看过夏薇如此激动,或许是杨士杰知道木已成舟,僵持了一阵子,他最终还是沉默的把手机交到她手上。
她不知道自己坚持看手机究竟是想要徒劳无功的証明他和那个所谓「金石堂採购」真的只是爱乱开玩笑的关係,还是想要证明他到底有多不爱自己,只知道她第一次接他的手机,就陷入一团混乱,而第一次看他手机,就看到通讯记录中一堆相同的名字、line里面满满的文字、图案对话打情骂俏、相簿里面用相机软体画了一堆星星爱心的合照。
夏薇生日的时候,杨士杰缺席不是因为公事繁忙,是为了去看电影。
夏薇加班的时候,杨士杰没有在公车打烊的十一点来载她回家,不是因为睡死了,是因为正在另一张床上缠绵悱惻。
他们的两週年纪念日,杨士杰临时抽身不是因为家里有事,是因为那个女孩感冒了,很需要他陪伴。
她两年来不曾质疑的信任,带给自己什么?她两年来努力做他心目中的好女友,又换来什么?
杨士杰事业心重,希望另一半能一样有上进心,所以她逼自己变成女强人,独立自主,大家都看见她手腕好、企图心强,却没有人知道这不过只是因为杨士杰不喜欢她的世界里面只有爱情。
杨士杰喜欢自己的独处空间,所以她告诉自己两个人是不同的个体,所以她创造自己下班后的私生活,表面上的互不干涉不过是因为他不想被打扰。
杨士杰喜欢什么,她就给什么,给到最后,她不是自己了,却也弄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
不讨一个公道,不问一句为什么,不强求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爱过她,夏薇看完手机,还回给他,只说了句:「那就到这吧。」
「薇薇……」杨士杰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拉住她,惊讶不已。「这是什么意思?」
「分手的意思。」她抽回手,不让他的温度再残留,手那么温热,到了她心上却只是让人无法忍受的冰点。
「我只是、薇薇……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很珍惜我们的感情,两年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保证……」
「保证什么?保证以后偷吃不会再被我发现?」
「薇,对不起,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无情……」
「这不是无情,这是理智,你教我的,记得吗?」夏薇将哀求无动于衷的左耳进右耳出,拎着包包打开车门。「我只是要把它还给你,从今以后,公私分明,在公司,我们是同事,下了班,也没有必要再联络。」
车外的空间,很大,却大到让夏薇不知道该走去哪才好,后来,她打给任修平,这个从大学时候开始就很熟识的朋友,她不晓得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想起他,只是很庆幸任修平有情有义的立刻来找她。
分手的时候,她很冷静,冷静到杨士杰说她无情,但一见到任修平,甚至不需要他开口说一句话,她就立刻崩解殆尽。
他不在乎她哭得眼泪鼻涕一塌糊涂,他不在乎她几杯啤酒下肚就开始疯言疯语跳针还大闹餐厅,他在她累了以后带她回家安顿好一切,照顾直到早上才离开。
在杨士杰面前,她一直是个尽力完美的女朋友,在任修平面前,她却可以只是个任性妄为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