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只带着一只行李箱进来,如今他也只带着一只行李箱走。
周秦给他了光,而他擅自把他当成太阳,照耀他六年的人生,让他的日子不知道四季流转,只有春天盎然。
如今温柔的春天已经走远,酷寒的冬季也过去了,他来到秋天的萧索,离开温室的他,四季的更迭又再度降临他的人生。
耀眼的阳光顺着落地窗透了进来,让室内更加的明亮。
他顺着光线看过去,太阳高掛在天上,不因任何人的喜悲有什么改变。
是啊,天空挡不住日昇日落,就像他挡不住周秦离他而去一样。
改变不了的事情,就是逼自己去接受。
他将这个房子的钥匙、求婚的戒指,还有周秦给他的那张空白支票放在玻璃茶几上。
他也不是没想过,在周秦给他的支票上就填上一个金额,就当作是买断他跟周秦的这段感情,银货两讫,从此不亏不欠,做个了断。
但是他左思右想,填少了,他觉得不甘心,想要填个天价的金额又觉得荒唐,最后支票上还是落得空白。
张怀京留张纸条说自己搬走了,剩下的东西,任由他处置,周秦的有些重要的东西还在这里,势必得回来一趟。
他将纸条放在钥匙跟支票的旁边,也算是有个交代。
最后张怀京手扶着行李箱站在诺大的客厅里,像是与这个「家」告别一样
环视这里的每一个角落,脑海不由自主的想起这里发生过的点点滴滴,好的、坏的,都是织成他生命中的一段风景。
佇立许久,他才拉过行李走向门口。
门关上的那一瞬,回忆也将被尘封于此。
周秦在许泽意来找过他之后,他心里就有些不寧。
这让他有些不安心。
他想到有些重要的东西还放在跟张怀京同居的家里,他的物品回去拿也去正常的,他像是找到藉口般,抓起钥匙就往外走。
他们同住了多年的房子他说要送给张怀京,鉴于现在房子不是他的,基于礼貌还是得先按门铃,周秦望着熟悉的实木大门,按了几次电铃都没有人来应门,看了一下时间都晚上八点多了,怀京应该早就下班了。
又按了几次门铃,周秦的耐性就耗光了,索性直接掏了钥匙开了门,看到打开的大门,他有些讶异,怀京没有换锁吗?
月光如银纱透过落地窗飘了进来,铺了满地的银毯。
周秦一开门迎面而来的冷清与寂静。
他下意识地蹙起眉。
他熟捻地摸到电灯开关的位置,啪咑打开一屋明亮,跟记忆中他住了六年的地方没有什么不同的。
他看到成双的马克杯、张怀京最喜欢的茶壶都还在,他下意识觉得张怀京还住在这里,他每个房间都看了一遍都没看到人。
正想打电话的时候他瞥到客厅的玻璃茶几上留下的几样东西,很明显就是被人给留在了那里,他走了过去,看清了放在茶几上的东西,钥匙、戒指、空白支票,还有留给他的一张只有几个字的纸条。
纸条上面认出是张怀京端正好看的笔跡。
「我搬走了,剩下的东西随你处置。」
周秦他心里一紧,张怀京搬走了?
他把一张随手写的只有短短一行的纸条,反覆看了好遍,假如他现在旁边有其他人的话,会认为他在看什么重要的合约。
但是,就只是一行简简单单的文字。
他在想,怀京在写下这纸条的时候,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他大概很恨他吧,恨到什么都不想要。
……张怀京愿意想开不纠缠就好。
望着桌上张怀京留给他几样东西,他下意识拿起那个与已经被他拔下、相同款式的戒指,躺在手心却像是有千斤重。
他本该松一口气的,但是一颗心却是沉甸甸的……
…
张怀京在北城耕耘许久,钱存到了不少,但是房產却是一间也没有,因为他坚信跟着周秦他就有「家」,用不着买什么房子。
如今看来,还是需要的。
搬离他住了六年多的地方,借住在许泽意这里,他保证等找到房子就会搬出去,许泽意自然是欢迎他。
张怀京回到公司上班后,他将全副精力都放在工作上。
「小陈,这次商场的建筑书图我改过了,没问题,下个礼拜跟业主报告过之后,没问题去就申请执照,还有追一下东区那个豪宅的景观图好了吗?」
掛完电话,张怀京没有停滞,继续着手xx区的新建案外墙立面图,全神贯注的画了几小时,打了内线给助理要他把平面的製图成立体,打了内线发现没人接,下意识看了眼时间,发现也已经中午了,这时间大家都去吃饭了,难怪没人在。
张怀京掛上电话,先把图给传到了助理的电子信箱,等下午上班了再打电话吩咐一下。
他拿起桌上早上送进来的公文夹,又开始进行下一轮新的工作。
现在他只能用工作加压止血,用时间来癒合,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不要有空间去想他与周秦过去的种种,不去想周秦有多决绝的要离开他,不让自己用过去、用回忆来折磨自己,只要每想一次就是把伤口给撕开一次,让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痛的、伤的还是自己,何必呢?
这天,许泽意忙完了工作,提着公事包准备下班,办公室的员工都走了,只剩下张怀京的办公室还亮着,他本来走过去关心一下,但是走到一半看到张怀京正专注在自己的工作上,他想到怀京好不容易回归到正常状态,有事情忙总是好的,他便不去打扰他,提着公事包下班。
许泽意看着电梯上面数字不断慢慢往下跳有些出神。
他不自主想到,那天给他看周秦找别人的照片果然是对的,这么刺激也把人给急救回来了。
不过也幸好那天看到张怀京的状况不对,有坚持把人给带回家看着,否则这么一沉沦不知道会到猴年马月去了。
怀京是一瞬间从天堂跌到地狱,一把刀毫无准备直接插入心窝处,直接要了他半条命。
但是长痛不如短痛。
他不由自主想到,那天他喝醉了林时实送他回家,他报的那个地址是他结婚之后跟妻子一起生活的地方,在那里曾经也有过甜蜜、温馨还有对未来的憧憬。
那他是不是在潜意识里怀念着那样的过去,才会想回去那里。
不过这个念头才出现一秒,他便否定了。
怎么可能呢?他跟前妻的关係弄成这样,怎么还会有这么天真的念头出现现
他自嘲地摇摇头,嘲笑自己的天真,刚好电梯也到达地下室,迈开修长的双腿走出电梯门,笔直地往自己的停车的位置走去。
开了车门坐到上驾驶座,那天的事情他还没好好的感谢林时实,不但把喝醉酒的他带回家照顾一晚,隔天又陪他去找怀京,一点怨言也没有,确实是挺好的一个人。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找到了号码打过。
他没听多久的通话声就接通了。
「喂,许总啊。」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嗓音像是晒过太阳般的爽朗,就跟它的主人一样总是让人觉得灿烂耀眼。
许泽意绷着整天的脸也不自觉的柔和下来,他笑道:「林董,上次的事情还没有好好谢呢,什么时候能赏光啊,让我请你吃顿饭呢?」
那头笑道:「许总,你太客气了,张怀京那样子也算是周秦造成的,身为兄弟的我帮他收拾烂摊子也是应该的,你别谢我,我反而觉得不好意思了。不过许总这么想请我吃饭,我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许泽意随即笑道:「林董什么时候有空呢?」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吧。」
或许是因为林时实让他觉得可以轻松没有负担的相处,难得笑怀,「哈,我知道有一间无菜单的餐厅评价挺好的,等等我把地址发给你。」
许泽意不知道他开怀的笑声,让电话那头的人心不由自主的撞了一下,他听到电话那头没声音,当作他是答应了,他掛掉电话后,传了一串地址给林时实。
许泽意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久没这样发自内心笑过了,他嘴角不自觉地牵着笑边啟动车子,慢慢的将车子驶出停车格,开往与林时实约定的地点。
其实呢,最近林时实的公司在筹措联合高级进口家具展,忙得昏天暗地,脚都不沾地的。
当他在电话里说他有空的时候,他旁边的秘书简直眼睛都瞪着快掉出来了。
别瞪,顶多他吃完再回来加班就是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拒绝许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