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燕战神赫连骧身先士卒,披一身青茸甲,手持狼牙棒,胯坐青骢玉勒马,兜鍪上漆羽纷飞,戴红玛瑙耳环,佩铜眼罩,单露出一只灼灼的碧眼,仍可见其长睫浓眉,高鼻深目,他桀骜地狞笑着,一撩一砍,不到两个回合,已经将敌阵豁出一个巨大的口子。
众兵欢呼不已,士气大增,作为主帅的赫连骧志得意满,这场战役显然已经势在必得,他一马当先朝敌阵的薄弱之处奔去。
头顶的天空悄然变色,一副山雨欲来的漆黑,如一面密不透风的穹庐将战场上数以万计厮杀着的人马囚禁起来。
忽然,一声锐响划破天际,一枚锋利而沉重的箭镞从强弓中离弦而去。
赫连骧突然心口中箭,九尺余高的身躯跌下马背,接着,他胯下名骏亦随主受惊暴起,四蹄腾空,引颈朝天,发出凄厉的嘶鸣,他跌落在地,箭镞也被折断,左耳上戴那枚鲜艳欲滴的红玛瑙耳环也被碎石震裂。
这一摔,如同触发了天公的机关,霎时间,大雨倾盆,迅猛的雨幕甚于刀枪,打在人的身上。
那箭镞非比寻常,力道不小,赫连骧躺在春雨洗过的泥泞草原上,落日余晖刺入他的独眼中。
西凉阵营见状高呼,这个一向被称为“独眼狼王”的敌国将军,终于倒下了,于是,风水轮流转,赤罴士气大增.势如破竹,似乎要扭转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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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骧,北燕从一品骠骑大将军,天戈太后钦封天下兵马大元帅,年仅十九岁,用兵如神,出征百次,无一败绩,有人说,死在他剑下的亡魂,足有八十万,更有人说,他是继先帝突尔炽天可汗后,横扫草原的又一位战神。牧民们都说,他是敕勒川上最耀眼的骄子。
他本为天戈太后慕容迦叶的母族奴隶,慕容迦叶入主中宫之时,他是她部下亲卫珊瑚军的统领,后因多次以命护凤驾有功,被赐贵姓赫连,从此封王拜将,仕途一片大好。
北燕原名嵬然汗国,嵬然乃北方游牧部族,世代逐水草而居,以鞍马为家,民风悍勇,无论男女老少,皆长于骑射,军旅畋猎,未尝不从,因为连年战事,牧民们更为崇拜英雄,以至于户户都供奉赫连骧的木雕,其所求更是朴素至极,无非是想要借此护佑身家平安。
可是这些,不能使他真正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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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骧颓唐坠地,动弹不得,侧过脸去,左眼瞥见无数尸体堆迭,血肉的腥臭掩去泥土的芬芳,无论是敌方还是己方,都透着死亡的寒气。
他的脸旁,盛开着一株鲜艳的狼毒花,南边的人叫它断肠草,因相传鸟兽误食后立即死去,故名狼毒,其颜色极度鲜艳,但全株有毒,且毒性不小,从根部提取液体涂抹在兵刃上,可置人于死地。
他的思绪乱飞,怔怔地看着那朵盛开在尸体中的狼毒花,肆意而无畏,叫他想起一个人,苦涩地心念道:“她不喜欢花,一定会把它斩断的。”
听说人濒死之前,头脑中总会浮现一些过往的片段。
他想起许多年前的额尔古纳河畔,淙淙流水夹杂着细碎的春冰匆匆而下,一个女孩带着豹绒小帽,手里的紫缰马鞭抽向水中:“你的性格带刺,我就叫你阿棘吧。”那女孩有惊世的容颜,一笑仿若万木回春。
“你叫什么?”他那时刚刚失去了右眼,躺在地上,也像此刻这样痛苦地看着苍穹。
“大名不能告诉你,你可以叫我的小字,观音奴。”
彼时的草原正值夏历八月,鹿群到了寻偶期,听到鹿哨,便会闻声而至,女孩掏出弓箭,朝背后丛林中奔来的公鹿瞄准,左眸微闭,以右手拇指上的菩提扳指控弦。
“你救了我的命,我还是叫你菩萨妹妹吧。”
弓箭离弦,那鹿被射中,躺在地上垂死挣扎,女孩又一次盈盈而笑:“笑话,我长你七岁,再说我为你疗伤,何谈救命?若不是为了我,你怎么会被狼掏去一只眼?”
那时他刚刚脱离狼群,尚未被驯化,野性未泯,却将一句话脱口而出:“那是我心甘情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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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梦到一片迷瘴之中,他被骑坐在她的胯下,她全身赤裸,只有头上戴着一顶豹绒小帽。
她不轻不重地把马鞭甩在自己身上,略带狠戾地说着驾!
他的下体已经完全鼓胀了起来,他未经人事,不晓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觉得一股孽火在熊熊燃烧,需要宣泄。她用光裸的穴道故意磨蹭着他的凸起:“你很大,不愧是和狼一起长大的男人。”
他隐约想起激烈交尾的狼,而今自己如一头母狼,被动接受她的骑乘和霸占,一种侵略性的占有欲在他心头升腾,他想倒转姿势,却立刻被她有力的双腿狠狠压制,她朝他的脸颊狠狠掴了一巴掌,用马鞭束缚住他不安分的手脚,又温柔似水地抚摸起来,接着,便把手指探进他的嘴巴,他登时被征服了,收起獠牙,乖顺地任她搅动着自己的口腔:“阿棘,乖,你好乖。”
她的穴道很快湿润,充盈的淫水打湿他的裤裆,他闭眸感受那被蚌壳般隐隐咬着的感觉,开口道:“我想要……”话一出口,只觉得唐突,自己也不知道真的想要什么了。
她狡黠地笑了:“不给,这里穷山恶水,连一个羊肠套子、一个合适大小的鱼鳔都没有,我会怀孕的。”
他皱着眉,听不懂那些词汇,他暂时只能听懂简单的人话,摇了摇头:“听你的,我听你的。”
她眼露骄傲:“人不像狼,不能随意繁衍,更何况,我是嵬然贵族,血脉不能播种给你这样的男人。”
他看着她说些复杂的词,还是一片惶惑,被她双腿紧紧钳住,有种淡淡的快感和安全,他很满足,不敢妄动,任她磨蹭,笑得很幸福,她是他第一个朝夕相处的人类,也是唯一给过他温暖的雌性。
他仰视她,她的身影遮住了苍穹,成为了他所有的天空,她的鼻尖、乳尖、指尖、足尖被冻得通红,一颦一笑唇边冒出寒气,他真相做一匹马,一辈子任她驱策,一辈子驯顺地挨她的鞭子,在她的胯下。
那时,他只有十三岁的年纪,而她早已到了桃李年华,他情难自禁地托起她那对早已圆熟的两乳,整个手掌抓握不住,如脱兔般震颤着,向掌外漫溢而去。
蹂躏和爱抚交替,她阴晴不定,一会儿温柔地舔吻他的胸口,一会儿又狠狠地抽打他的睾丸。
他的家伙硕大而笨重,倍加敏感,不可抑制地叫出声来:“啊,妈妈。”不自觉地呢喃,他没有母爱,母狼王对他舐犊情深,可他的生身母亲究竟在何处,又因何将襁褓中的他遗弃在狼群?
她伏在他身上,热腾腾的胸口将失神的他完全拥住。
残春时节,寒冷的野外,两个人就这样诡异地摩擦取暖,持续了一个时辰之久,他终于第一次射精,浓稠的热液流满了裤裆。他觉得他自己变成了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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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天的兵戈声让他的回忆戛然而止,接着,是无数的幻觉开始飘升,闭上眼睛,耳边都是滔滔不绝的耳语——
“你就是太后身边豢养的一只恶犬罢了!你没用了,她会怜惜你吗?”
“别忘了你的出身!”
“你还没蠢到不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的地步吧!”
“你为太后做尽恶事,生前身后,都是滔滔血债,行事恣肆跋扈,如今被揭发做出这样的事,大概没有人会不信吧?”
……
那些峨冠博带的人,摆出丑恶的嘴脸,向他喷溅口水,渐渐将他淹没。
他其实不贪心的,只想默默从旁提刀守护,看着他心上的美人高卧神殿,接受万人屈膝顶礼。
可惜,已经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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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腾一直在他身边喊他的名字:“骧哥,醒醒!”此时,终于把他摇醒。
他认出这是他的副将,二人品貌出众,性格相投,称兄道弟,几乎形影不离,名字又是一腾,一骧,被称为双璧。
他还是僵卧在地上,不觉得痛,任由敌我的厮杀震天,鲜血溅满铠甲,他笑着,摸着没有心跳的左胸口,却还感觉到自己还没有死去。
“腾弟,我还活着吗?”
“军医!军医!”贺兰腾拚了命扑在他身上,用自己的身体将他掩护得严严实实:“你再不起来,我要被射成筛子了!”
赫连骧索性把他也拽倒在地:“腾弟,我有话跟你说。”
贺兰腾拉着他,两人抱作一团向旁边滚去,堪堪躲过前面的人仰马翻:“现在还不是说遗言的时候。”二人目光重回原来之处,竟见落马的是一个鬼头风将士,整个人被斩马刀从腰部劈成了两半,紫黑色冷锻甲分崩离析,鲜血如瀑喷涌。
赫连骧麻木地瞧着,口中蹦出惊人之语:“腾弟,一定要辅佐好太后,她日后,就算是要称帝,你也要身先士卒,替她开出一条血路来。”
贺兰腾不屑一顾道:“得了吧,你自己来吧,我又不是谁的信徒,是给我荣华富贵,我便替谁做事,管他的。”
忽然,一条断臂凭空飞驰而来,砸到二人身前,赫连骧将那手臂端起,碗大的伤疤上鲜血混着污泥,还尚有余温,掌中死死攥着一缕秀发,或许是妻子的,他鼻端酸涩:“若太后完全掌权,她会推行新政,新政将一举平息边乱,和西凉休好,我们就再也不必流血了。”
贺兰腾大惑不解:“笑话!无毒不丈夫,不开疆破土,我们大燕怎么称雄天下、怎么入主中原?太后真是妇人之仁,终日和主战的鹰派大臣斗,女人么,真是没有雄心。”
“放肆!”赫连骧狠狠捶了他一拳,目光灼灼,“你这是大错特错,她才是知进退的英主,这天下早晚是她的,不过我们连年损兵折将,你可知,此战过后,有多少人守寡?有多少人丧子失怙?我们大燕,已经没多少人了,正是休养生息、保存实力的时候,不宜再战。”说罢,撕下那臂上的名牌,已被血浸透,依稀可辨,紫茸营第六小队队长野利思归,他记在心里,将名牌并那缕秀发一齐掖入胸口。
“大将军,快别闲言碎语了,”贺兰腾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抽刀与西凉步兵近身搏斗,“军法有令,畏战者处死。”
赫连骧捂住心口,方发觉伤口处已经血如泉涌,浸透了战袍,而下体也已经被精液灌满,他强自笑道:“军法还有令呢,兄弟同命,不能抛弃同伴,违者处以监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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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西凉敌阵中,一名弓箭手得意地遥望着赫连骧那匹暴起的名骏,向一旁的主帅邀功道:“主帅,这一箭,淬奇毒,虽不立刻致死,但毒入心脉,渐渐遍布全身,不出半年,必死无疑,更奇的是,这毒起初不为人所察觉,就算是再顶尖的郎中,也看不出端倪,润物细无声,等到瓢泼之势,就已经无力回天了。”
“不错,铁骑奔突,你一箭便射中主将,实在是难,你不愧是千里眼,”西凉主帅石欢勒马而立,遥望战局,已知自己的部下不敌大燕,再恋战也毫无胜算,这群鬼头风铁骑,训练有素,装备精良,人手一批河西良马,再佩以冷锻精铠,如黑云呼啸,汹涌而来,即便是主将落马,兵卒依然不溃,个个眼含精光,杀气腾腾:“真可惜了,他长得这样俊,本来还想抓他回去做我们羯族人的奴隶呢!不过,让他们一座城池,换独眼狼王一条命,倒也是值了!他阴郁一笑,下令撤兵。
清一色的红甲兵如潮水溃退,浩浩荡荡而去。自此,长达半个月的鏖战宣告结束,大燕的王牌战队鬼头风再次获得胜利,浮图城周边十座城池,尽归大燕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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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骧被抬入军帐,终于舒了一口气,从胸口掏出护心镜,镜身四分五裂,而背面镌刻的那方女子剪影也随之支离破碎,任他怎么拼凑,始终无法如初,他喉咙中隐隐啜泣,索性将碎片掩在狼毒花株之下,如同埋葬着自己身体的某一个部分。
贺兰腾周身浴血,掀帘入帐,将帐外璀璨的暮光引入,军医们端着盛满血水的铜盆鱼贯而出,告诉他赫连将军伤口里的箭头已经被拔出,人已经无大碍了。
赫连骧的左眼被那暮光刺痛,霎时落下一滴泪来,视线如被灼烧一般,彻底模糊起来,他茫然握住贺兰腾伸出来的手,苦笑道:“放心吧,我还死不了,只是我对你说的话,你一定要记得。”
贺兰腾心中纳罕,重重地点了点头,见榻上之人面色灰败,眼中的绝望和将死之人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