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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择日不如撞日,白老鬼第二天就开始为我准备婚礼的事。
    去镇子上的纸扎店买来红纸,竹笢,裁了红绸罗纱,明烛火器,林林总总一堆。
    把那间杂物室腾出来,给我收拾了做洞房。
    “谢岚,婚姻大事,你要不要和你爹娘知会一声?”白老鬼戴着老花镜一边裁纸一边问我。
    “怎么说?难道你要我告诉爹娘,我要和黄河娘娘结婚了,可能这辈子都没法给他们传宗接代了?”
    “随你,反正只要你自己肯认这门亲事就行。不过啊,叔先和你说好了,你娶黄河娘娘可是要当做正妻的。以后不过你混成啥样,都只能有她一个妻子。”
    “听你这意思,难道我将来还有机会纳妾?”我问他。
    “哈哈哈,想法不错,要是嫌命长大可以一试。”
    唉,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我做捞尸人是为了赚钱娶媳妇,现在倒好,还没怎么发财就已注定孤独一生了。
    白老鬼以前说娶了黄河娘娘有享不尽的艳福,那是纯粹逗我玩。
    阴阳有别,黄河娘娘是鬼,长时间显化阴身对她对我都没有什么好处。
    就算是结了婚我也是一个人过,最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出来陪我说说话,或者造化一场春梦,事后了无痕迹。
    不过为了活命我也只能如此。
    到了黄昏逢魔时刻,我一个人跪坐在大屋的蒲团上,安静的等待黄河娘娘的到来。
    供桌两侧红烛明亮,中间供着面一尺高,三寸宽的阴沉木牌位。牌位用红布蒙着,上面无字。
    酉戌交界的那一刻被称为逢魔时,也是白天和夜晚的分界点。传说中在这一刻妖魔鬼怪会出来大行其道,和凡人共享人间。
    白老鬼说封魔时黄河娘娘会给她的牌位刻字,要等刻好字之后才可以正式举办婚礼。
    我平心静气等待着,开始还有种荒谬不真实的想法,渐渐的这种想法从我脑海中摒弃,转而有种神圣的庄严。我想到了黄河娘娘的生平,容貌好身段好的未婚姑娘,还会唱小曲,能歌善舞。我们这边不是什么美女之乡,这样的姑娘无论放在哪个村哪个寨都是无数男子梦寐以求的
    对象。
    而她们却要因为一场祭祀,被用绸布裹了身体刷上桐油沉入黄河。
    从此百年江湖,生活在暗无天日的黄河水底。
    现代社会,黄河大王和六十位将军已经远离了人们的视野,唯有黄河娘娘因为怨气难消,天道不涉,依然在河中做着孤魂野鬼,除非黄河水干才能解脱。
    这么想着,我心里对要和我结婚的黄河娘娘生出了几分感情。我下决心,若是真娶了她就要好好对她,不会让她再孤零零的一个人。
    随着一阵阴风的到来,牌位上的红布被掀开了,露出上面娟秀的字迹。
    林氏姽婳,愿许为君家为妻……
    字迹很小,烛火摇曳,我尚未完全辨识,字迹却又突然敛去,转而换上一个字迹潦草的大字:逃。
    我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只听见外面突然风雨大作,吹得门窗猎猎作响。下一刻红烛熄灭,整间屋子变成漆黑一片。
    我想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可是全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
    如同溺水了一般沉浸在黑暗中,耳朵里各种声音乱响,眼里却什么东西都看不见。
    “岚儿,快回家吃饭了。”
    “谢岚,你小子又请假,不想在厂里干了是吧?”
    “谢岚,对不起,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
    冥冥中,我听见有很多人在呼喊我的名字,有的熟悉,有的陌生。
    我想回应他们,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也不知道这种昏昏沉沉的状态持续了多久,门突然从外面破开,紧接着白老鬼跌跌撞撞的闯进来,全身是血。
    他一进屋立刻去拿水猴子皮,自己裹了一张,又给我裹了一张。
    我问他外面发生了什么,他不说话,只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死死的盯着门外。
    外面这会天也黑透了,又是风又是雨的什么都看不清。
    白老鬼的小院用水泥铺过一层,积水散的慢,我听见有人在雨中漫步,踏水而行。
    随着脚步声临近,我终于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是个女人,穿着一身猩红嫁衣,披着红盖头,手里还觉着一把红色的雨伞。
    她就站在门口,也不进来。
    “你是谁?”我问道。
    “你说呢?”女人就咯咯笑着反问我。
    “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莫要铸成大错被镇压在阴山下面永不翻身。”白老鬼护在我身前,厉声呵斥。
    “咯咯,要回头的人不是我。我的事城隍阴司都不管,更轮不到你一个小小的捞尸人。”
    眼看着女人就要跨过门槛,白老鬼扬手就把水猴子皮罩了过去。
    可是这次他失算了,水猴子皮像是破布一般,被女人两手撕成了碎片。
    “白河愁,我念你有功德在身,不想杀你,今日你若再阻挠我的好事,我必杀你。”女人语气转冷。
    “你这么做就不怕黄河娘娘时候找你算账?”白老鬼咬牙问道。
    “咯咯,泥菩萨过江,林姽婳现在已经自身难保,哪还顾得上她的如意郎君呢。”
    说完,女人一步跨进屋里,径直朝我走来。
    白老鬼又摸了一张水猴子皮在手,还想拦住她,可是那女人转头看了他一眼,说了一个滚字。
    然后我就看见白老鬼像是突然害了失心疯一般,从地上连滚带爬的滚了出去。
    白老鬼出去之后,门又自主关上,紧接着原来已经熄灭的红烛又重新点燃了。
    只是这一次却不是赤红的火焰,而是绿油油的寒光。
    在绿光的照映下,整间屋子充满了阴森恐怖的味道。
    女人现在就站在我跟前,红嫁衣,红盖头,多少男人梦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可惜她的红盖头我根本不敢掀开,何况我现在就算不看她的样子也已经知道她是谁。
    一个被人欺辱半生,又被人推入水中害死的苦命女人。
    生前是傻女,死后变成了不折不扣的厉鬼,先是害死了老痞子谢广才,继而又灭了陈家满门。
    “慧香,你回头吧。你的前世因果已经了结,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我诚恳的说道。
    慧香不是谢广才,面对谢广才我有几分还手的余力,可是对上她,我除了闭目等死没有任何办法。打不过,就只好讲道理给她听。
    跪地求饶是不可能的,自幼看过那么多港台恐怖片,越是跪地求饶,最后的死得越是凄惨。
    “咯咯,谢岚,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不肯放过你?”慧香问道。
    “是的。”
    其实算来,我并没有做错什么。
    人死了入土为安,我捞尸本身就是一件立功德的事情。至于后面发生的那些事情,不是我能左右的。
    我不是佛祖,看不到过去未来。
    “你今年二十七岁整,不知道白老鬼有没有和你说过今年是你的逢九年?”慧香问我。
    在我们这边的确流行一种逢九年的说法,说人到了九岁,十八岁,二十七岁等九的倍数年份上的时候,会遇上生死劫。
    逢九年有明九和暗九,暗九指的是真实年龄。
    去年我说自己二十七指的是虚岁,实际上今年我才真正的二十七岁整。
    民俗传说中,阎王爷会在正月初一翻阅生死簿,对逢暗九年的人进行随机点卯。
    点到谁的名字,谁就会在这一年之内去地府报到。就算没点到的人也会在这一年多灾多难,要万分小心。
    突然听慧香提起这个,我微微一愣,就问她什么意思。“今年正月初一阎王点卯只点了一个人的名字,那个人就是你。我杀那些欺辱我的人天道不涉,而我要杀你可凝聚无上阴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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