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察觉这一日水面下的波涛翻涌,人质那边也没料到夏裴夙会这么快就找上门来,明鹪甚至写了一份长长的菜单让人交给关大夫,特别标注她不爱吃的东西,瞧着是打算长住了。
郁闷的关大夫只能独自喝闷酒,自家主子这次作大死,蹦跶不了几天了,明知船要翻,他却没法跑路,因为姐姐在这里。
若不是因为姐姐,他此刻最该做的事,是把明鹪送还,向夏裴夙投诚保命。
正烦着呢,仆妇又来禀告他,冰雾不肯吃饭,早上不吃,中午也不吃。
啊——什么牛脾气,好事啊这小娘们!
关大夫冷着脸,亲自到关押冰雾的小耳房里,准备教训教训她。
“你不吃饭什么意思?想拿死要挟我?你死了就死了,一个丫鬟奴才而已,真以为你的命值什么大价钱?”
“我浑身疼,爬不起来,怎么吃饭啊?庸医自己下的诊断,是不是没脑子的?”
“……”
噎住,输了,可恶!
没办法,烦躁的年轻大夫只能亲手扶病人坐起身,他找来个靠垫放在床头,俯身抄起冰雾腋下,抱着她把人往上拉。
靠得太近,酒气拂在冰雾脸上,她微微皱眉,别开头,腮颊晕红,露出一截白玉般的细颈。
醉意上涌,脑子有点晕眩,他没有马上放开人,隔着半个拳头僵在她身前,小冰雾划船打人出了几次汗,又没洗澡,大热天的,靠近了身上少女体香萦绕某人鼻尖,更晕了。
“干嘛抱着不放?下流胚!”
关大夫瞬间清醒,放开手里的小刺猬,深吸一口气,反复告诉自己,不气不气,好男不跟女斗。
他不想和雌老虎说话,端起饭碗夹好菜,木着脸送到她嘴边喂她吃。
冰雾凶狠地瞪着他,倒是乖乖张嘴,吃得飞快,真的饿惨了,饿了五顿,人都快没了。
鸦雀无声地喂完饭,小冰雾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一滴不剩,让监管她的人稍微舒服了些。
他没有走,放下碗,视线低垂,并不看她,突兀地沉声问道:
“你只是个奴才,身份低微,任凭主子打骂买卖,为什么要那样豁出命去挡在前面?就算想表忠心想邀功,也不至于挺身而出抢着给男人奸淫吧。”
“哈?什么叫奴才!”冰雾柳眉倒竖,愤然回怼:“我家姐儿与我一块长大,小时候同吃同睡,她从不打骂我,就和亲姐妹一样。你的姐妹遭难你不救吗?!你没看到她也豁出命救我吗?她是有病啊,要替一个身份低微的奴才挨踹呢!”
“亲姐妹”叁个字在关大夫脑中徘徊不去,他也有姐姐,她为了照顾丧亲的弟弟,为了让他能有机会读书识字,受了太多委屈,他长大了,努力崭露头角,回头庇护凄苦的姐姐。
然而做了那么多,却还是救不了她。
越想越愁,越愁越喝,及至月悬,小关大夫已经酩酊大醉了。
谁能想到,刚抓到人质的第二晚,夏裴夙就带军队找上门来了,他很下作地派兵围住庄园,往墙内投掷煤油火把,只留一个正门,吩咐随行的总兵,除了几个人质,其余的出来一个杀一个,无需活口。
他自己拿着柄锋利的大弯刀,带上几个亲兵翻墙闯了进去。
醉醺醺的小关大夫是被众人“走水”的惊呼声吵醒的,周围一圈火光映天,他慌忙抓住家丁询问,听说是有人从外面故意纵火,就知道要遭,一定是夏裴夙来抢人了。
老狐狸是大约是从那封信推测出这儿的,但来得也他娘的太快了吧!
醉得头疼欲裂的关大夫,情急之下冲进一间屋子,二话不说抱起床上的人,跑到院子里挡在气势汹汹见人就杀的活阎王夏裴夙面前。
“站住!你夫人在我手里,想要她活命的,就放下刀,让你的人统统退出院子!”
“……哈?”
夏裴夙眉头一皱,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对方,心想这小子是不是磕伤脑袋了。
怀里的人质也一样无语,脆生生地冷嘲热讽。
“下流胚喝了多少酒?你看看手里抓的是谁?”
是谁?
是冰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