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楼前,阿笺还欲伴着舒芙往上走,却被对方制止了。阿笺自不敢多言,只道尽快把活血化瘀的药送来。
望着少女一瘸一拐上楼的背影,阿笺暗暗捏了捏拳,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让姑娘更加信任她!
那厢舒芙推开房门,自是不见占摇光人影的。抬头一看,果见他坐在房梁之上。
少年见是她回来,欢快地跃到她面前,却陡然地发现她走路的姿势有些怪异。
他往前走了两步,伸出手扶住她:“你的腿怎么了?”
舒芙摇摇头,想说些什么,却似浑身气力被抽干了,往他怀里倒去。
占摇光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地稳住她,语含担忧:“你无事吧?是不是你早上那个阿姊欺负你了?”
与此同时,少年将她拦腰抱起,安置在他休息的小榻。
舒芙面色发白,任由占摇光把自己抱进怀里。
她未察觉到这丝暧昧的氛围,垂着头自顾自道:“与阿姊无关,是我自己崴脚了。胐胐,我疼死了。”
听她如此说,占摇光心下一慌,于是开口便问:“你房里有用不上的碗碟么?不如匀我一个。”
舒芙不明所以,却仍给他指示了西间柜子里一副全新的器具。
占摇光下榻取了一个甜白瓷小碗与一调羹,用滚水清洗了一遍后,摘下自己腰间的竹制的小篓,取出一玉制的小瓶。
舒芙好奇地望着他。
她昨日就注意到了他腰上的篓篓,拳头大个玩意儿瞧着装不下多少东西,却叫他护得宝贝一般,就连昨晚入睡前也隐约见他摘下了放在枕边拿手护着。
占摇光自玉瓶里倒出些许粉末,再和以热水,用调羹搅和均匀便成了透明的糊状物凝在碗底。
他朝她走来,解释道:“你也知道南疆以蛊术起家,而蛊毒向来不分家,所以我们南疆人多会些毒术和医术。我这次出来带的东西不多,治跌打的药还是有一些的。我不会骗你,我的药绝对比你们中原任何一个郎中的秘方都要好。”
少年豪气干云地许诺:“一周以内保证你跟原先一样灵活自如。”
舒芙点头,乖巧地将穿着绯红绣鞋的脚从裙摆底下露出一点点。
占摇光在她身边坐下,伸手去褪她的绣鞋与白绫袜。
鞋袜一除,少女脚踝处高高隆起的紫红淤肿便显了出来。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她那只秀气精美的足。
少女一对足,色如霏雪洁白,形如皎月细瘦,偏偏足尖勾起一点点桃花一样的光泽。无异于瑶母座前玉莲芯叫他擒在掌中,无端扰得人意乱神迷。
他心口莫名烫得厉害,一时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作这样的窘态,整个人便顿在当场。
舒芙见他迟迟不动,悄悄用脚趾点了点他的腿。
占摇光回神,用手蘸取药膏细致地沿着她的淤青涂开。
舒芙疼得直吸气,一个劲儿把腿往回缩。
占摇光只得停下动作,与她讲道理:“淤血必得用药化开,否则你这只脚就废了。”
舒芙叫他唬住了,只得任由他继续,自个儿则撇开脸,默默忍受那源源不断的痛楚。
好在他手法极其熟稔,渐渐地那股痛意消下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暖意从脚踝处漫上来。然而紧接着,舒芙又觉察出另一丝不同寻常来。
她垂眼去看。只见少年修长有力的右手顺着淤青朝一个方向推开药膏,左手则掌住她洁白莹润的小腿。可他却无意识地不断用左手轻蹭她的肌肤。
最是无心撩人深。
舒芙只觉得被无数鹅绒似有若无地抚过了全身,漫起一阵惊人的痒意。
占摇光逐渐觉得氛围有一丝燥热,他茫然地抬头去看,却对上少女粉面明眸。
她眼中蕴了滟滟春水,眼尾扫开淡淡旖旎,粼粼地望着他。
西窗外东风席过,玉兰花的甜气飘进来,萦绕在少年鼻尖。
他轻微地耸了耸鼻头,灵敏的嗅觉使他分辨出空气中确有一丝甜意,但不仅于窗外的玉兰花香。
他停下按揉的动作,循着那股子甜味往上端凑,很快停在了少女丰盈的胸前。
舒芙心口砰砰直跳——只差那样毫厘,他的鼻尖就要隔着薄薄的春衫蹭到她的乳尖了。
“好甜的味道。”占摇光道。
舒芙想起了什么,往里靠了靠,获得了更多的活动空间。
她伸手从衣襟里掏出两个巴掌大的油皮纸包。
“这是今晨我出门时答应为你带的吃食,均是甜口的,你要不要试试?”
听她这样说,占摇光双眸刷地就亮了:“你居然还记得!”
舒芙不明所以,不过是早上发生的事,她总不至于这么快就忘了。
然而少年下一句话却叫她明白了个中缘由:“我以为你随口糊弄我的,压根儿不会往心上放。”
舒芙心道,她岂是那种会随便敷衍别人的人!
下一刻,占摇光又说:“对了,我昨天没拣完的珠子今天已帮你拣干净了,装玉珠子的匣子就在你桌上放着。”
舒芙:……失策。
舒芙解开装着冰糖山楂果的袋子,凑到占摇光面前。
鲜红溜圆的果子裹在琥珀色的糖浆里,姿态十分喜人。即使糖衣被体温炙得略有融化,却仍有酸甜清香扑面袭来。
占摇光眨了眨眼,把沾满药膏的手给她看:“我这会儿好像吃不了。”
舒芙心底感念他为她擦药,于是甜甜笑道:“那我喂你吃好不好?”
见他忙不迭点头,舒芙便拈了一粒递到他唇边。
占摇光张口咬下,山楂球被卷走的同时,她的指腹陡然一湿。
少年的舌尖湿润而柔软,与她的指尖轻触即离。
舒芙遍体发颤。
这同被李杪的狮子猫亲昵地舔舐的感觉太不一样了,猫儿的舌头有倒刺,可少年郎的舌尖却柔软灵活。
被猫儿舔,她想揉揉它毛绒绒的脑袋,若被占摇光舔,那她想的是什么?
舒芙不敢深究,她猛地缩回手,慌乱地摸出手绢擦手:“你在做什么?”
“什么什么?”他与她对望,本是偏长的眼型却被他此刻上抬的眼珠撑得发圆,他的眼明亮璀璨,显得无辜堪怜。
“你,你舔到我了……”
占摇光恍然大悟∶“我不是有意的……你觉得脏么?
“可我早上便用你的牙粉漱过口了,之后我觉得你的牙粉味道很香,在你回来之前就又去用了一次,现在一点儿也不脏。”
他甚至对她笑,牙齿白而齐整。
舒芙:……问题岂是出在这里?
她尽量耐心解释:“在大历,好的男儿郎都不会去舔别人姑娘家的手,那是流连平康坊的浪荡子才会做的事。”
“……哦。”
舒芙以为他听进去了,正要露出个笑来,哪知他又接道:“可我猜大历的好儿郎也不会给女儿家穿衣裳,我以为我们的关系要比你说的那种亲近一些。”
舒芙听了那“亲近”二字,如同在顷刻间饮了半壶清酒,吃了百十丹荔,肝火尤旺,烧得肺腑灼烫。
“占摇光!你先别说话了!”舒芙捂住心口想,她必须静静。
“我在外头逛了大半日,此刻已是有些困倦了,我在此处先睡一会儿。”
占摇光识趣地闭了嘴,为她摆好软枕,又用他昨晚盖的毛毡子略略搭住她的腰身,自己则回到她腿边继续揉开她脚踝的淤肿。
舒芙剧烈的心跳这才缓缓平息下来,上午在第一楼时的震惊与难过也随之淡去。
她闭目枕在花香当中,不知不觉沉入睡乡。彼时清阳曜灵,和风容与,春日长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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