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昔日因着患病终日在姬府,偶有的几次来书院,可爱的孝义妹妹与儒雅的魏夫子关爱左右,而如今,光阴似箭,魏夫子已然两鬓花白,孝义也亭亭玉立了。这时候的她才真切感受到原来她已经长大了,考试或许夫子还能帮助她一二,以后可就没有人能帮她,面对困境她需得如同苏姐姐那般,自己去寻找破解之法。
只是现在说起来一切为时尚早,连会试的名额都没能顺利得到又何谈中贡士,去到金銮殿,见到那天下之主呢?
明明说好了要出人头地,不仅是对豫商的承诺,对姬夫人的承诺,也是对苏娘的承诺,她虽还年轻,但其实比任何一个人都更迫切需要这次考试机会,作为姬墨舒的她不单单只有一个人,背后牵扯的东西很多,甚至是整个豫州城,魏夫子又如何不懂呢。
原本一腔热血,还未泼洒便撞到了南墙,真叫人不甘呐。怀揣着既忐忑又不甘的心情,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她租住的雅居。
还未走近,便先一步见到站在迎客松旁的娇人。
女子并未在屋里等候,而是走了出来,正站在石门旁,身侧傍着雅致的迎客松,衣袂在十一月的北风中翻飞起舞。此时虽并未说话,但只是站在那,瞧着就让人有种不知名的冲动。
当又一阵寒风吹来时,姬墨舒身体比想法更快,她快步走了过去,拉开自己厚实的袄衣只一个闪身便把在寒风中显得萧然的身影拥入怀里。
“怎的不在屋里等我,就在这吹风?”她埋怨道。
“想在这等你不行吗?”苏娘立刻察觉到从姬墨舒言语间无意透露出的淡淡沮丧,遂回抱过去。
“先回屋。”
姬墨舒就着环抱苏娘的动作回了屋,春花与苏影在这段时间已然去采买了食材回来,正在庖厨里面忙前忙后,不一会儿,炊烟袅袅,院子里弥漫着冬日烹煮食物的清香,这种温馨的气氛最是能够感染人,仿佛沮丧都在一瞬间便消散了。
“你看着心情不好,可是不顺利?”苏娘倒了杯热茶给姬墨舒。
“也不算不顺利罢,就是有时候人算不如天算。”姬墨舒接过热茶轻抿一口,果然还是有点沮丧。
“可是因着考试名额?”苏娘靠着姬墨舒坐了下来,轻巧的倚在心上人怀里。其实她最喜欢就是待在姬墨舒身边,让姬墨舒抱着,这里是她唯一可以全身心放松的地方。说来也是奇怪,苏影的武艺显然比姬墨舒强,但她反而在姬墨舒身边觉得安全。
“对呀,夫子说科举名额缩减,名额有限,夫子并未当场承诺给我考试名额。都说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现在我这勉强也算出师未捷身先死了吧。”姬墨舒苦笑,她连考试资格都没有,能中道崩殂都不错了。
成亲之前她不仅一次勉励自己要变的更优秀,为爹娘排忧解难,为豫商开拓道路,可如今却终日沉浸在温柔乡里头,在爹忙于南下经商,苏姐姐也在努力为豫商疏通关系时,她却在这里暂享安乐,这叫她以何面目见各位抛洒汗水的叔伯姑嫂?
许是姬墨舒的负罪感都快溢出来了,苏娘胸中莫名冒出一股恼意,她忽然按住姬墨舒的脑袋,对着那银润无暇的脖颈便吻了上去。肌肤莹润的触感带着冬日的微凉,含住的瞬间她甚至以为含住的是一块豆腐,忍不住伸出舌头一舔,随后轻轻咬住。
“嘶,作甚?”
姬墨舒吃痛的捂着脖子,对苏娘这种莫名其妙的突袭真的是只能干生气。
“墨舒,你别总是压力这么大,俗话说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便说出师未捷身先死为时尚早了。”苏娘说,既然太和帝缩减名额,估摸着是害怕她趁机差人送进朝局,真是只狡猾的狐狸。
“哦?苏娘可是有什么妙计?”
“怎么?姬小姐这是打算从我这里偷个后门?”苏娘忽然笑的很玩味。
“我不可以吗?”姬墨舒似笑非笑。
“可以倒是可以,只是没成想这光明磊落的姬小姐有一日也会用这种法子。”苏娘故意作出一副很吃惊的模样,只是那表情显得很狡黠。
“骇,哪有那么多光明磊落,能凑效的法子管它是光明磊落还是阴险狡诈呢。我只知道我必须有接替我爹坐稳商帮会长位置的能力,不然这个节骨眼若是我爹有什么意外,商帮过不了多久就会解散。”姬墨舒摇了摇头,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商帮的弱点,比起真正的宗室,商帮聚集起来仅仅是为了同样的利益,一旦利益没有了又或者受到威胁,那么本着规避风险的由头自然就大难临头各自飞了。商帮凝聚在一起是富可敌国的商会,可一旦散开则是人人能踩一脚的散沙。
“解散不是更好吗?对你来说不正巧喜欢轻松点吗?”苏娘倍感意外,从这段时间相处不难看出姬墨舒其实是个没有宏大志向之人,对姬墨舒来说只要守住姬家,亲人一世长安就满足了,却不想现在在姬墨舒口中会听到这样的消息。
“我是喜欢轻松点,可是豫州百姓承担不起商帮解散的代价。大祸临头大家往往只能看到眼前利益,只以为散开就能规避风险,可却忘了一旦散开再想凝聚几乎不可能,届时豫州城所有百姓都会为了生计发愁,没了豫商的影响力,大家也就相当于市井小民,根本养不活这么多人,届时许是会出现暴动,遍地难民呢。”
“姬小姐此番话倒是让人出乎意料,所以姬小姐是打算荣辱与共?”苏娘笑的眉眼弯弯,姬墨舒到底还是那么为他人着想,让她什么评价都说不出来。不过姬墨舒说的不错,为了豫州稳定,确实需要维持商帮,至少在她完成自己的目的之前,这个商帮是必须存在的。
“暂且罢,所以呢,不知苏小姐可有什么妙计?”姬墨舒并未承认,也并未否认,只是暂时糊弄过去了。
“自是有,放心罢,你能参加考试。”
“如何参加?”
“到时你就知道了。”
苏娘大大咧咧的搭着姬墨舒的肩膀,若不是知道她们是成亲后的伴侣,甚至会给人一种好姐妹的感觉。
姬墨舒复杂的看着苏娘,苏娘依旧是那么轻佻,巧笑嫣然,似乎什么问题在苏娘面前都不是大事,她好像又有点看不懂苏娘了。
相谈的时候,雅居的院门被敲响,春花走过去开门。
“欸?你是?”
只见门外站着一位小姑娘,还提着一个食盒?
“我,我是。墨舒姐姐可在?”
“嗯?”
姬墨舒闻声而来,见到站在门外的小姑娘,立刻笑着走了过去。
“孝义怎的来了?方才我去夫子那怎的没有瞧见你?”
“方才孝义也在,只是祖母不让我出来,说要避嫌。”魏孝义小声吐槽,她已经快要及笄了,魏夫子就不让她过多靠近姬墨舒,其实她也不知道避嫌个啥,墨舒姐姐可是堂堂正正的正人君子。
“你也大了,天元与坤泽自是要注意礼法,今日过来是所为何事?”姬墨舒让了让,让魏孝义进来。
“哦,我煨了鸡汤,给墨舒姐姐捎了一些。”魏孝义往上提了提食盒,许是有点重,两只小胳膊提着篮子,显得很吃力。
“怎的还拿鸡汤过来,小心让夫子知道了训斥你。”虽嘴上这么说,姬墨舒还是欣然接过食盒,以往读书只有她和春花两个人,她还身体不好,怪孤单的,魏孝义算是给她解了许久的闷,她是真的把魏孝义当妹妹。
“切,她才舍不得训斥我呢,墨舒姐姐快拿回去喝,还热着呢。”魏孝义催促姬墨舒,这时候她又见到从厢房走出来察看情况的苏娘,顿时一愣,“墨舒姐姐?”
姬墨舒回头看了眼,眉眼瞬间舒展了。
“孝义,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墨舒姐姐的娘子,苏若姐姐。”她站在苏娘与魏孝义之间,幸福的介绍自己的娘子。
“娘子?墨舒姐姐成亲了……”魏孝义喃喃道,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一月前从母君口中听闻苏家与姬家结亲,因着太突然又是最近的事,小姑娘一直没能反应过来成亲的人就是姬墨舒。
“没错。”
魏孝义看向苏若,有点困惑。苏若是苏家三小姐,她是知道的,魏家虽然不是皇亲国戚,但太傅的家自然也不差的,儿时有幸邀请过苏家小姐来魏府相聚,那时候隔远见过苏家三小姐,在她的记忆中苏若似乎不长这样,可是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过去的太久也就不大记得清了。
“苏若姐姐,你好。”她将信将疑的打了个招呼。
“你好,孝义。”苏娘也像模像样的点了点头,没成想有一日她竟沦落到要给这样的小姑娘打招呼了。
“哈哈,好了好了,如今已然到了用膳时间,孝义要回去还是留下来用膳?”
“不了,我就是过来送汤的,祖母还等着我呢,墨舒姐姐再见。”魏孝义面对姬墨舒有点羞赧,下意识的扭头却猛然撞见苏若的眼神,顿时毛骨悚然,特别是眼下天色渐晚,苏若的眼神给她的感觉竟然如同群狼,这真的是苏若姐姐吗?
“欸,孝义等等。”
“怎,怎么了墨舒姐姐?”
“我送你,免得路上遇上歹人了。”
姬墨舒和苏娘打了个招呼便送魏孝义回去,书院虽然是读书的地方,但是读书人也不都是正人君子,魏夫子让魏孝义自己一个人走过来也不怕遇上歹人吗?她有理由怀疑是魏孝义自己偷偷溜出来的。
苏娘目送姬墨舒与魏孝义远去的背影,眼中精光闪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魏孝义,魏孝义是魏太傅的幺孙,这么说来魏太傅告老还乡之后居然留在翰林书院教书,姬墨舒还阴差阳错成了魏太傅的学生,倒是意外之喜。
既然魏太傅在此,一切就好办了。
“春花,你拿这鸡汤去温着,待墨舒回来再一并吃。”
“好嘞夫人。”
春花兴冲冲的提着魏孝义送来的鸡汤去庖厨忙活,这时候苏娘又看向苏影,无声使了个眼色。
苏娘意会,拱手作了一拜便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趁着一片暮色,姬墨舒把魏孝义送到魏夫子居住的青竹雅居,确保小姑娘安全溜回去后这才离开。
魏孝义偷偷摸摸的溜进去,正欲爬回自己的房间身后就传来自家祖母冷怒的声音。
“干什么去了?”
“啊?”魏孝义吓了一跳,爬窗的动作一顿,遂掉在地上。
“哎哟。”
“坤儿家家的整日这样成何体统?”魏夫子没好气的把地上的魏孝义拉起来,魏孝义都被宠坏了。
“祖母,你怎的走路都没声的?”魏孝义拍拍身上的泥土,并未自知理亏,反倒是埋怨起魏夫子来。
“还埋怨起祖母来了,可是又去找姬丫头了?”魏夫子问。
“祖母,她叫姬墨舒,别总是一口一个姬丫头。”魏孝义很不喜欢魏夫子叫姬墨舒什么姬丫头,叫苏轻舟姐姐也是苏丫头,明明她们都有名字还这么好听,非得丫头丫头的,怎么这么难听呀。
“翅膀硬了是吧,说一句顶一句,以后不许去找姬丫头,她已经成亲了,你也大了,祖母给你挑个资历不错的如意郎君可好?”
“才不要成亲呢。对了,祖母,我方才去墨舒姐姐那发现墨舒姐姐娶得好像不是苏家三小姐呀。”
“不是苏家三小姐?”
“对呀,我瞧着那新娘子不像我以前见过的苏若姐姐。”魏孝义把心中的疑惑告诉了魏夫子,殊不知刚刚开口,就又被狠狠的捏了下耳朵。
“欸,祖母?”
“又胡说了,你见苏家小姐的时候才多大?女大十八变自然就不一样了。以后不许去找姬丫头,苏丫头也不许找,若再不听话便送你回魏府,让你母君管。”
“祖母,你不讲理。”魏孝义控诉魏夫子,她不懂,以前魏夫子乐的她和姬墨舒与苏轻舟接触,也常常在她耳边赞赏两人的学问,可是自从太和帝搞了政令以后,魏夫子便整日唉声叹气,还不让她接近姬墨舒与苏轻舟,美其名曰避嫌,但她知道不是因为避嫌,可是不明白,难道情谊真的一点挫折都经不住吗?
向来宠爱魏孝义的魏夫子这回是铁了心,如今这个节骨眼可不是玩过家家的时候,搞不好会引火烧身。公主不知所踪,现在的天下就是太和帝说了算,说白了,不管情谊如何,皇帝一声令下要你死,你还得谢主隆恩。她不敢赌,也赌不起。
这夜,魏夫子准备就寝时,刚刚吹灭了烛火,纱窗却传来什么破碎的声音,紧接着耳边便传来嗖的一声。
带着冰冷的寒意与铁器的声音,这是冷兵器划破空气特有的声音,一股惊骇之意陡然从胸中爆发出来,她试图躲开,但年过半百之人反应能力显然跟不上。眼看着飞刃划破空气径直逼近她的后心,她目眦欲裂,谁要杀她?
正当她以为自己要死时,那飞刃却并未如意料中那般插进血肉,而是稳稳的扎在床上,距离她不过一寸距离。
飞刃的扎进厚实的床褥间,刀口已然没入褥子内,刀柄还在外头震颤。
缓过来后,魏夫子连忙爬起来,打开窗。
外面一片寂静,借助微弱的月光,青竹雅居外的池塘上泛着涟漪,湖水如同披了一层鳞甲,在月光下反射着波光粼粼。此时已然临近深夜,并未有风,湖水却泛着粼粼波光。
轻功水上漂吗?
魏夫子心头一沉,显然这是一个武艺极为高强之人,这样的人若想杀她轻而易举,方才掷出的飞刃并不是要杀她,而是警戒。
确保外头没有人后,她回屋点燃烛火,这时候才看清飞刃上竟绑着纸条。飞刃的箭头径直没入床褥三寸,可见力道极大,是杀人的力度。这种情况在暗杀用语中的意思就是照着办,不容许质疑与反驳的意思。
魏夫子小心拔出飞刃,取下上面的纸条,摊开一看,倏的呼吸一滞。
[太傅近来安好?]
“……”
太傅,只有皇子皇女会这么称呼她。难不成是太和?不可能,坐在金銮殿的太和根本无需这样拐弯抹角的差人飞镖传信,那么就是消失已久的昭阳。
难道昭阳还活着?
魏夫子眼眸深邃,沉思片刻后把纸条置于烛火中。随着一股青烟飘起,纸条也在烈火转瞬便化为一抔灰烬。
————————————————————————————————————————
其实你们猜对了,苏娘确实是昭阳公主,一开始接近姬墨舒就是奔着目的去的,南下的商船就是她的目的,姬墨舒类似于棋子,便于控制
ps:因为上班了,工作不稳定这非常挫败热情,所以以后没法日更,如果晚上九点没更就是我又没写文,不过会尽量维持更新,如果停更几天也会在评论区说明,上班就好比抑制剂,把感情性欲全磨灭,好像激活自毁程序>︿<,好恐怖,写文竟然精神恍惚?能上班又能写文的都是什么世外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