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是会和Antonio三人行,但更多的是两人私下碰面。
他会带我到图书馆的墙边,把我压在高高的书架上顶弄。或者到花园的深处,灌木丛掩映之间,把我抱在他腰间缠绵。再或者在讲座的间隙偷偷跑出去,在厕所最里面的隔间偷欢。
有时候也会带我溜进攀岩厅拥挤逼仄的器材室,在泡沫垫上做。在那里我们常常用女上位,因为我嫌那些泡沫垫脏兮兮的。
迟钝的我那时候还不明白,熟知校园里每一个僻静无人的角落意味着什么。
直到又一次和Antonio三个人在出租屋的床上翻云覆雨之后,我看到床的边缘,Leevi脱下的内裤的上,卷着一根长长的金色波浪发。它显然不属于我们在场的任何一个人。
往日再明显不过的无数蛛丝马迹在我的脑海里迅速聚合,缠成一只巨大的爪子,将从未消失的警惕心,从深埋的泥土里疯狂地挖掘出来。重见天日的瞬间,它便迎风而长,将心脏包裹得严严实实。
可我的自尊心拒绝承认我的愚蠢。
我故意往Antonio那边蹭了蹭,蜿蜒试探:“你们成天到处找女生做,不怕把身体搞坏?”
成天。 到处。Girls。
“Carpe Diem,”回答的人是Antonio:“到了四五十岁,反正也做不动了,不如趁年轻做个痛快。”
Leevi点点头表示赞同。
迂回的问话自然只能得到间接的回答,但是信息已经十分明确了。
很好,现在我必须做出一切都知道但是根本不在乎的样子。
于是我用微不可察的动作甩掉了眼里的不甘心,装作只是好奇地戳戳Antonio:“喂、喂,你们最多玩儿过几个人的?”
我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不敢看Leevi。
Antonio从枕头里把脑袋拔出来,有些懵懵的样子看向Leevi :“上个星期在Lena家,她是不是有两个室友?那就是五个人?”
Leevi也想了想:“好像是。应该没有过更多的了。”
“哇三个女生诶……”我摆出赞叹的表情:“你们忙得过来吗?”
Antonio棕褐色的眼睛一亮:“你不是一直不让我带别的女生回来吗?怎么突然感兴趣了?要不下次我带两个回来试试?”
“不了不了,”我连忙摆手:“我才没你们那种性癖。”
“其实我也喜欢三个人,”Antonio若有所思:“四个人容易变成两对人各做各的,五个人总有一个没事干,三个人的互动最多。”
不得不说好像有点道理。
“怎么现在是剖白时间吗?”Leevi打趣道:“那我也来问问题好了。Qing你一周做几次?”
心虚让我梗在当场。
“哇不是吧!”Antonio惊讶得哇哇乱叫起来:“你不会只和我们做吧?”
“我的确只和你还有Leevi做。”我索性承认了。不过偶尔是“你”和Leevi分开做。
Leevi也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我看你挺会,以为……”
他没说完,就被Antonio抢过话头:“怎么办,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会不会不太公平啊?”
“Never mind. ”我装出十足的云淡风轻的样子:“I’m waiting for my Mr. Right.”
是waiting for 不是looking for,我简直想为自己急中生智想出来的模棱两可的句子点个赞。
“So when this Mr. Right is available,你就会甩了我们?”Leevi言语中带着笑意,显得十分可恨。
“哇不是吧?我真心拿你当炮友,你竟然拿我当替代品?”Antonio装模作样地捶胸顿足。
我被他逗笑了,拍着他的肩膀要他别演戏。无论如何,我“心有白月光”的人设算是立住了。
“可是Asian girls很难找嘛,她们都只跟自己人玩。”Antonio停止了号啕,换上委屈巴巴的表情望着我:“而且像你这么nice的就更难找啦。”
这个nice显然不是在说我的外貌。这就多少让人有些不舒服了。
但惹到我的是这句话里另一个重点:“Asian girls?你知道我是哪个国家的吗?”
“当然知道啊,你不是日本人吗?”Antonio一脸“这还用问”。
Leevi也很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无语。
下头了。
“Fuck you two,”我说。
Antoine立马躺倒:“来呀!”
从那以后,我在校园里总是尽量避开Leevi。有两门我们一起上的课,我也总是抓几个同学一起进教室,坐得离他和Antonio远远的。
某天概率课之前,我在走廊上和一个男生一边讨论小组作业,一边等其他组员。
Leevi从拐角处走了出来,像往常一样热情地向我打招呼,眼神却在上下打量我身边的男生。
我礼貌地回了个Hi。
那天放学之后,我就被他堵在了教学楼的墙角。
“就是那个人吗,你的Mr. Right?你们在一起了?”他单手撑着墙,将我锁在他身体投下的阴影之中。标准的壁咚。
“没有。也不是那个人。他是我小组作业的队友。”我下意识地解释道。
“那你为什么一直躲着我?也不让Antonio带我去你们的地方?”
他这是在做什么?捉奸吗?他有什么资格?
我本想质问他,却还是随便找了个借口:“年末啦,要准备考试啊。你不用复习的吗?”
“你骗人。”
我心里咯噔一下,脑海里飞速复盘,思考是何时何地哪个表情泄露了心事。
他接着说:“明明是因为我说你是日本人。”
???
我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那天你脸色很臭,我就去问了大课上的亚洲学生。”他解释道:“他们说你是中国人,还说中国人被当成日本人,是可以绝交的程度。”
倒……也没错。
我一乐,心里堵着的气突然就散了好些。
我揉了揉笑得发痛的肚子,说:“我也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道歉,那我就原谅你吧。”
“口说无凭。”他不依不饶。
“啊?”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原谅我了?”
“啊这……”我的脑子转不过来了:“那我再说一次。”
他扑哧一笑:“你的脑子都用在学习上了吗?”
说话间,他低头凑到我的耳边,淡淡的古龙水香味占据了我的鼻腔,就像他低沉的嗓音响彻我的脑海:
“让我舔一舔,我就信你。”
我脸上腾地一下就烧得滚烫。
我当然知道他要舔的是哪里。
以前也不是没有被他舔过。但是语言就是有这样神奇的力量,原本心照不宣的事情,一说出来就全都变了样。
一说出来,真实可以变得不再可信,谎言可以被套上约束,肉体的媾和也可以暂时披起情欲的伪装。
那天,他带我到学生社团活动室,舔得我高潮了一次又一次。
在那之后,我们又恢复了从前那样的肉体关系。
至少我努力说服自己我们只是肉体关系。
这让我常常怀疑自己是不是网上说的easy girl。
有人说,当你怀疑自己是不是变成了什么负面形象的时候,不要怀疑,你就是。
按照这个逻辑,那我就是easy girl了。
可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我在心里拷问自己。就像是电视上,记者采访亿万富翁,问他们是何时赚到第一桶金的。
是明知Leevi性伴侣无数,还依然决定留下来当其中之一的时候?
还是早在第一次三人行的时候?
也许更早一点,在巴西室友坐到沙发上,我的旁边,第一次问我要不要来一发而我欣然接受的时候。
也许还要更早。
在我搭上前往伦敦的航班那一刻,我就明白我将去往父母亲戚双手伸不到的地方,从此我的一切行为都只关乎我个人。
我可以逃课打游戏、天天吃泡面。
可以做爱、怀孕、流产。
抽烟、泡吧、嗑药。
然后在出租屋里光线明亮的桌前跟父母打一个视频电话,说我在学校很努力,成绩很好,早睡早起身体棒,老师喜欢朋友多。
从心态来看的话,从那一刻起,我就是个easy girl了。
而且虚伪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