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癞河蟆想吃天鹅肉!”王珏丝毫没感觉危机将至,甚至还带一点儿口头上占了便宜的沾沾自喜:“怎么,我哪里有说错么?!”
薛放点头:“说实话,我不太懂,毕竟我是自蛮荒边地回来的蛮将武夫,不过……”他的语气微微上扬:“御史台王监察之子,让我教你蛮荒之地的见面礼节。”
王珏发怔。
杨甯轻声欲劝:“不约……”
薛放已经探臂过去,右手轻轻一抓,竟是揪住了王珏的衣领。
只那么一提,王珏双足离地:“你你你干什么?”
薛放左手在他腰带上扣住,不见他怎样动作,王珏已然被举了起来。
在王公子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中,薛放走出厅门,不由分说向前把人一扔!
当时的宴席上可热闹极了,光是惨叫晕厥的诰命夫人、贵宦小姐就有好几位,鸡飞狗跳,喧闹不绝。
幸而厅门栏杆外是一处小湖,王珏落入水中,不至于立刻被掼死。
杨二爷喝命奴仆快些抢救,等把王珏拉上来之后,王公子脸色惨白,直挺挺地,竟是已经没了气息。
而罪魁祸首薛放,轻描淡写地拍了拍手,仿佛嫌弃才碰过王珏的手脏。
“这就是蛮人打招呼的法子。”十七郎将食指跟拇指一探,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跟阎王老子报到的时候,记着,爷是薛放薛不约!”
陷入回忆中的杨仪,终于发现那位一言不合便会惊世骇俗的小侯爷,正鬼鬼祟祟地用胳膊肘在顶自己。
她吓了一跳,本能地把身体往车壁上一靠,窒息。
“还有吗?”蒙着双眼的少年没头没脑地问。
“还有……什么?”虽然他不可能会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杨仪还是莫名心虚。
“薄荷叶子,”薛放毫不避忌地舔了舔嘴唇:“我闻到味儿了,给我点儿。”
大概是杨仪松一口气的声音太明显了些,薛放微微扬首,意味深长似问:“哦……你以为我指的是什么?”
“没、”她赶忙否认,又顾左右而言他的:“未必还有,我找看看。”
拿出最后一片叶子,杨仪试着放到薛放手中。
少年正抱着双臂,她只好先拉了拉他的袖子。
薛放察觉,便松开手臂,要去接。
他的手就这么当空一抹一抓,不出意外地把杨仪的手握住半边。
她简直要尖叫起来,心底出现的是被薛放托起扔入湖中的倒霉王公子。
“别动。”杨仪尽量镇定,“旅帅勿动,在这里,我给您放到手里就是了。”
“怎么你的语气听起来,像是这车厢里有一条毒蛇呢。”他非常的敏锐察觉她的不安,半是调侃地:“杨先生你只管放心,我不咬人。”
杨仪果然笑了一笑:是,薛不约当然不咬人,只杀人。
马车经过先前解矮马赶路的村落,稍微休整。
车壁上被轻轻地敲了几下。
薛放扭头:“嬷嬷?”
“十七,”隋子云脸色凝重:“曹方回出事了。”
薛放明显的一惊:“小曹?他怎么了?”
隋子云看了眼旁边的杨仪,杨仪正垂头看着膝上仍在熟睡的女孩儿,这是圆儿脱离魔窟后睡得第一个安心觉。
“昨日,曹家的人在曹方回的卧房内发现一具女子的尸首,死状极其……”隋子云眉头紧皱,掠过这一节:“据仵作查验,这女子身上有两处致命伤,一在脖颈,系被人扼过。二在后脑,颅骨已经被敲碎,加上那女子衣衫不整,巡检司跟县衙捕快都认为是小曹强/奸杀人后潜逃,如今郦阳县衙门已经发出了海捕通告,缉拿小曹。”
薛放很不可思议:“什么什么?小曹能干那事儿?”
“是匪夷所思,”隋子云忧心忡忡:“十七,我想……”
他正踌躇,薛放却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你也觉着此事可疑,想回去看看?我也正是此意,小曹的人品你我都清楚,他是千里挑一的正人君子,岂会干出那种龌龊事,曹府的水深,难保有人嫉妒他故意栽赃……哼,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小曹,保证他的安全。”
隋子云连连点头:“可是你这边我仍不太放心。”他说这话的时候不由又瞥向杨仪。
薛放道:“谁敢惹我不成?而这医疾方面,也自有杨先生。你自快去,休要耽搁。”
“是。”隋子云抱拳,又正色而郑重地转向杨仪:“先生,旅帅的千金之躯就全交给先生了。”
他的神态语气,就仿佛要把事关身家性命的什么至宝……比如金印,玉玺之类要交给杨仪。
而她要做的就是赶紧跪地,双手小心翼翼接过来。
杨仪只能咳嗽。
把薛不约交给她?她的手,她的腿,她的脸,她的言语举止乃至所有……到底是哪一点儿让隋嬷嬷产生了她能“托住”这位薛小侯爷的错觉?
她又不是那神话之中擅长驮碑的龙子赑屃,开的什么玩笑。
没等杨仪反对,薛放嗤地笑道:“你闭嘴!是想吓死杨先生么?那就没给我治病的人了。赶紧滚。”
他看不见,但车厢内杨仪呼吸的快慢变化,他听得非常清晰。
薛放知道这位杨易先生在忌惮自己。
不过此刻的十七郎,还以为杨仪只是单纯不想跟他们这些巡检司的人打交道。
或者,她是担心他的眼睛会不会治好,而若是弄不好的话,后果又将怎样……如此而已。
隋子云离开后,薛放道:“别怕。”
杨仪抬眸:“旅帅在说什么?”
他说:“治得好,我感激你杨先生一辈子。治不好,我也不会为难你,包括我的那些人,谁若敢动你一根指头,我要他脑袋。”
那随行老军医的心思,十七郎很清楚。
先前杨仪说过要给他在眼睛上扎针,薛放便明白了那老军医为何拼命反对。
因为那老家伙狡猾的很,他知道这么做有凶险,所以要把自个儿摘出来,而把杨仪推上去。
其实若论经验资历,那老军医的针灸手法可比杨仪稳多了。
但他就是太“稳”了,所以不敢冒险,生恐一个不慎,会输掉自己的脑袋。
薛放知道杨仪很尽心,在他印象中那大夫“弱不禁风”,一副随时会吐血咳死的样子,但她是真的在用心替他着想,而且对于针灸一事很有把握。
所以薛放想让她放宽心。
他不是嗜血如命的魔王,他的敌人也不是连他一根指头都禁不起的“杨先生”。
薛放的语气很淡。
所谓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便如是。
杨仪咽了口唾沫,稍显迟疑:“多、谢?”
说完后她才发觉,自己居然用了个疑问句。
“你这声道谢好似不太情愿,”薛放果然又听了出来,用蒙着布的眼睛对着杨仪,十七郎试探地问:“难不成你在意的不是这个,或者……是另有顾忌?”
杨仪简直怀疑他是在装瞎,不,他的眼睛看不见,却仿佛更能洞悉人心,就好像嗅觉过于灵敏的猎犬,总能嗅到猎物的味道。
她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实在不想再跟薛小侯在这辆车上再多呆一刻。
救星自渡口向着杨仪奔来。
清河船夫惊慌失措:“杨先生你不是已经逃走了?怎么还敢回来?”
杨仪一头雾水,扫了眼旁边抱臂静听的薛放:“……我为何要逃?”
虽然她确实想逃,但要声明:此逃非彼逃。
船夫跺脚:“你昨儿给学堂里的那几个孩子吃了什么肉?那些娃儿都害了病,请来的大夫都说没救了,已经报了官要捉拿你呢!”
作者有话说:
十七:谁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嘛
仪姐:孩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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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先生原来是姐姐◎
蓉塘这里的几个小学童,自打那日放学回家后,晚上便有孩子起夜啼哭,说是腹痛,呕吐不止。
不过,小孩闹肚子这本不是什么稀奇罕见的病症,对于当地百姓而言,也自有一套处理的法子,不用过度惊慌。
这是郦阳县一带民间最常用的法子——把紫皮的大蒜捡几个,捣碎后取汁液,用温水加些许糖服用,治疗孩童呕吐腹泻,虽是偏方,但颇为管用。
那孩子正是跟杨仪很好的光儿,他喝了蒜汁糖水后,果真好了些,虽然还哼哼叽叽不止,不过已没闹腾的那么厉害了。
家长们安心多了,自以为无事,方才入睡。
不料到了早上,竟发现光儿昏睡不醒,脸色灰白,四肢冷如冰,阖家这才慌乱起来,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最先想到的其实是杨仪,毕竟杨仪是这些孩童的老师,也是大夫。
谁知去找杨仪的时候,却碰到了蓉塘的另一户人家,也正焦头烂额地来寻杨仪。
两户人家本就认识,碰头一问,才知道他们家的孩子昨夜也是同样的症状,今早上虽然并未昏迷,情况却十分不妙。
可是他们都没找到杨仪。
偏偏昨日有孩童曾说起过杨仪把獐子肉带给他们吃的事,当时有学童家长知道,内心十分的恼怒。
虽然说羁縻州是个龙蛇混杂各部族聚居之地,但有的地方,汉人跟部族间,这个部族跟其他部族间,自然免不了矛盾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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