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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夏睨着三人,佯装无奈,“知晓了,三位管家婆,明儿一早我就去见母亲。”
    吟风眼中冒出好奇,“这要干的事儿还同夫人有关?”
    这般模样落入初夏眼中,不禁轻笑了一声,“非也。”
    “那是何故?”
    “这些日子天气不错,我想带你们出去走走。”
    话至此,吟月三人失了淡定,异口同声道,“去哪里?”
    初夏眼中堆满了笑,“荔山。”
    声音响起时,她的思绪寸寸飘远。再难,都要去试试。如果成了,延礼会有大幅度的成长、得荔山护佑,未来注定会轻松许多。
    西苑,延礼久久没能入睡。支颌侧卧,另一只手拎着玉石红绳,一抹橘粉悬于半空,迎着月光在他眼前不断晃动,心里生出了陌生的不为他知晓的情绪。心脏也似被那根细长的红绳桎梏侵扰,心跳就此失了序。可他并不排斥这种感觉,甚至可以说是欢喜,恍若第一次抱起她时,一身软馥馨香,勾动了他本能的渴求,碰到了手指再难松动。
    良久后,延礼将玉石挂回到脖颈间,妥帖藏起。这是初夏给他的,他不想叫任何人瞧见。
    翌日,初夏起了个大早,空着肚子去往灵汐苑,想着同母亲一起用早膳。不想母亲还搁床上躺着,等了一会儿,才慢步从里屋走出,面色瞧着不怎么好。
    初夏连忙起身迎了上去,一脸关切地询问道,“母亲可是身体不适?”
    郁眠瞧着乖顺懂事儿的小女儿,心暖的同时,不由想起了昨日平西王说的话,止不住一声暗叹。这样好的女儿,她实在舍不得送入皇宫那个能吃人的地儿。遥想当年昭妃宠冠六宫,也没落着好下场.....
    昨个夜晚郁眠一直想着这事儿,久久不能入眠,所以今晨才晚了些。可再如何烦闷,现阶段,她都不忍将忧思加诸到女儿身上。才从病中康复没两天,万一……
    心念由飘忽到笃定,郁眠得以敛下烦心事儿,牵起女儿的手,柔声笑说,“昨晚没睡好而已,初初无需忧心。用了早膳么,没有的话,同母亲一起。”
    “近段时间,初初受苦了,我瞅着都瘦了一圈。”
    初夏被担忧吊高的心悄然归于原处,小脸贴着母亲的肩膀,爱娇道, “瘦了才好呢。”
    “胡说八道。”
    “初初哪有胡说?外面都是以瘦为美,世家贵女饮食大都精细克制。”
    “她们是她们,你是你,不一样。”
    “呵,母亲您这是偏袒初初。”
    “母亲偏袒女儿有什么不对?”
    母亲的话令得初夏心间一暖,上一世,母亲也似现在这般给予她无边偏爱,她曾几度不辞辛劳从北境去往咸佑城问她是否真的甘愿留在宫内,生怕她受了委屈。只是那时她怜惜母亲出生卑微的闵延清想助他夺取王权霸业,忽略了母亲眼中的担忧,最后死在异乡,让母亲遭遇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痛。
    心绪大幅晃动,初夏不由将母亲的胳膊搂得更紧了些,似稚气的孩童般道,“母亲可要一直这般偏爱初初。”
    郁眠被她这话逗笑,空出的那只手抬起,曲指敲了下她的额头,“倒是会想。”
    不过须臾,撤回手,声音也软了下来,“罢了,就这么个娇娇宝宝,怎么样都是要偏爱到底的。”
    这话给屋内一众侍女嬷嬷听见,无不掩嘴轻笑。陪伴了郁眠半辈子的苏嬷嬷更是打趣道,“将军要是在的话,又要怪罪夫人宠坏孩子了。”
    郁眠睨着嬷嬷,“由他去,我还怕他怪罪不成?”
    “夫人说得极是。”
    初夏用膳的量是极少的,这一点,苏嬷嬷是知晓的,是以没通知厨房加量,平时给郁眠准备多少今晨便是多少。多出的一个瓷盅,装的是初夏的药汤,吟月专门从小院捎过来的。
    母女二人慢条斯理地吃着,谁也没有再说话。小半个时辰后,郁眠放下了匙羹,彼时初夏已经喝完药汤,嘴里含着颗糖渍过的梅子。见母亲吃完,她稍稍低头,把梅子核吐到了装用膳弃物的瓷碟之中。吟月见状,递了盏热茶给她,伺候初夏漱了口才退到一旁。
    “母亲。” 初夏开口道,神态温润娴静,“女儿有件事儿想得母亲应允。”
    郁眠,“你说。”
    初夏冲她笑了笑,旋即缓缓道出,“女儿这次从急症中拣回了一条命,想来是得了神佛护佑,是而起了去荔山住几天的心思,吃斋念佛还能给佛祖多上几柱香。”
    郁眠觉得这话在理,而且很有必要,没多犹疑便应下,“还是初初想得周全,但眼下身子骨才好些,多养几天再去。”
    稍顿,补充,“住几日便好,月末时,你父亲同兄长从军营回家,错过了又要多等一个月了。”
    初夏没有不同意的。
    这般顺畅地解决了一件事儿,郁眠显得十分舒心,眉眼带笑地望向苏嬷嬷,“婉婷,你负责安排这事儿,钟沐阳必须跟着,多挑些武术高强的侍卫。”
    苏嬷嬷笑着称诺。
    又坐了会儿,初夏离开。苏嬷嬷送完她回来,慢步踱近郁眠,瞧着她正在翻书,不自觉面露犹疑之色。郁眠似察觉到,抬眸望向她,“有事儿便讲,犹豫来犹豫去做什么?”
    苏嬷嬷闻言,屏退了厅内其他侍女。归于静谧时,她才直面郁眠浓烈的疑惑,“何事?”
    苏嬷嬷微微福了下身,随后,详细道出,“小姐这次醒转后,对西苑住着的那只狼崽子比以往更好了。醒来第一日便留了他在小院里用晚膳;昨日又带了点心去了学堂,后面两个人更是在‘同舟’亭单独呆了好半天。小姐更是......”
    苏嬷嬷怕郁眠听了生恼,说不定还会斥责小姐。可若是不说,后面真闹出什么来,她这条命都不够担的。
    郁眠的心也因她这片刻的停顿吊了起来,略有些急躁地催促, “更是什么?快点说......”
    苏嬷嬷见她这般,不敢再有隐瞒,“小姐她,亲手给那狼崽子束发了。”
    “......你说什么?” 这话,郁眠不敢信,瞠目盯着苏嬷嬷。她的初初打小就是知礼懂礼守礼的,从小到大,不曾叫她操心过,怎么会?带回来那阵,也不曾这般?
    事情至此,苏嬷嬷也只能硬着头皮重复,“暗自守护小姐的侍卫瞧见了,小姐给那狼崽子束发了。”
    给男子束发,放在哪朝哪代给谁说道都是极其亲密的事情。初夏哪里会不知道,她为何要这么做?她难道喜欢那只狼崽子?
    电光火石间,郁眠的脑海中念头一个接一个,持续了好一会儿才归于常态。她冷静下来,“以后有这样的事儿,即刻同我汇报。”
    苏嬷嬷应诺,随后给她泡了杯热茶,搁在她手边才又开口,全是贴心劝慰,“夫人别恼小姐,说不定是才醒,脑海还昏沉着。再看看......”
    郁眠也是这么个想法,“是,叫那几个知情的嘴紧些。若是多嘴,直接杖毙。”
    说罢,放下书卷,把茶杯拿到手中。拎起茶盖,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水面上的浮茶.....
    回到院落后,初夏便将自己关到了书房,甚至遣开了吟月三人。从早到晚,午膳都没用。她端坐于书桌前,依着上一世的记忆,写下了一连串对闵延礼来说极其重要的人名。
    左相秦墨初、右相楚昭和、太子太傅孙行舟、新的四境将军......以及在深宫内明争暗斗的六位皇子。
    二皇子的根基在西边,据上一世的记忆,他大概率是友军。东边一向安和,驻军也少,几个皇子并未将其放在眼里。南边富庶,宁南王手握种兵,为人和父亲初明川一般铁血忠义,直到今日,南边承了层层重压仍未站队。
    如此看来,四境倒是对延礼无碍。
    唯有咸佑城。
    第8章
    翌日晨早,初夏简单用了早餐又将自己关进了书房。期间,苏嬷嬷过来了一趟,告知了吟月几人去荔山的安排。
    五日后出发。
    临走前,对着三人千叮咛万嘱咐,早间出发外面还寒着,务必给小姐穿暖些。到了荔山,早晚温差大,更需要多注意。
    吟月三人恭顺应下,苏嬷嬷一走便开始打点行装,这会儿小姐不需要她们伺候,正好干这事儿。
    近午时,吟月怕初夏累着了,备了碗糖水敲开了书房的门。踱至书桌前,她小心翼翼地将汤盅放下,温声劝初夏,“小姐,喝碗红豆百合羹歇歇,也不差这会儿。”
    初夏本就打算待延礼散学后带他出府添置些衣物,经吟月这么一催,干脆阖了书页,净手吃了那碗红豆百合羹。
    之后,回房更衣。
    正午阳光融融,里屋暖意洋溢木香馥郁,一派和乐安宁。吟月挑了件烟白色的沙罗长裙伺候初夏穿上,长及曳地,裙摆绣以花枝。稍稍动动,裙纱摇曳,花枝竞相争艳,生动绝丽。
    整理妥当,以水红色的云眠纱罩之,初夏的一身艳色被放大加浓。饶是吟月已经伺候她多年,也是禁不住喟叹,“小姐甚美,神仙妃子也不过如此。”
    初夏觑了她一眼,并未言语。
    吟月撇了撇嘴,“奴婢又没乱说,不信的话,你问问吟雪和吟风。”
    吟雪和吟风在各自的位置笑而不语,明显不想参与到主仆之间的“战争”。吟月好一会儿没听到响应,望向二人,气不打一处来,话也是酸得很,“我算是知道了,你们三个才是一家的,我就是个外人。”
    配上挤眉弄眼的滑稽表情,逗得初夏三人直发笑。须臾之后,初夏纤指微抬拍了拍吟月的头,“别胡说,你也是咱们家的。快为我梳头,时间宝贵。”
    “诺。”
    初夏只一句话便将吟月哄好,美滋滋地推着她坐到梳妆台前,熟练地开了首饰盒,从中拣了支嵌了水红色宝石的花蝶金簪,而后至额前挑出两缕头发绕到脑后,松松地梳成一个辫子。几经抽拉,挽出了一个桃心状的发髻,末了,以花蝶金簪固定。
    妥当后,吟月拿了铜镜给初夏,让她借着镜面倒影瞧了发髻的模样,“小姐觉得怎样?不喜欢的话,吟月还有新花样。”
    初夏认真地瞧了瞧,由衷赞叹,“我们吟月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闻言,吟月眉眼间漾出喜悦,又掺合了些小得意,“这算不得什么,以后,必定会更好。”
    初夏见她这般,嘴角微微上扬。继而,一句戏谑, “那我便期待着,未来凤仪女官。”
    吟月没料到小姐会这么回应,傻不愣登地“唉” 了一声,尾音上挑。
    吟雪和吟风似约好了,一人一句,使劲儿的拿话戳吟月,
    “装什么傻呢?不是发梦都想做凤仪女官吗?”
    “就是,这可是普天之下不多见的恩典,还不谢谢小姐。”
    火力激烈,吟月很快便清醒过来,未恼也不见羞。当真朝初夏福了福身,一本正经道,“吟月先谢谢小姐了。”
    “哈哈哈哈哈。”
    “月姐姐你,也不怕人笑话。”
    “怕什么呢?普天之下就我们三个机会最大了,想想不成?”
    搁里屋闹了一阵,主仆四人出了门。如今春色正好,逮着机会都想去外面遛一遛。走出苑落,吟雪拿出一片轻纱,轻声对初夏道,“小姐,戴上这个吧,外面熙攘多嘈杂,遮一遮,能避开很多麻烦。”
    初夏略一颔首,任由着吟雪以轻纱遮掩住自己的面容。她瞧不见自己,没多发表意见。吟雪三人却在她没注意到的边角对了对视线,皆觉得遮了也白遮,没准儿还会勾动男人的窥探欲。
    佳人气质温清似谪仙,杏眸含水.....般般缠绵入骨。不过戴都戴了,便不再折腾了。横竖有众多侍卫跟着,再加之镇北王府在北境的名望和地位,小姐再美也无人敢肖想唐突。
    踏出王府大门,门口的侍卫齐齐恭顺低呼“小姐”。
    初夏清婉一笑,“诸位辛苦了。”
    话毕,目光在人群中梭巡,瞬息后,停驻在一点,红唇微翘,喜悦根本藏不住。她注意到少年今日束了发,是他自己还是其他人帮他的?不过这些都不是什么要紧事,重要的是他愿意束发了,寒星一般清朗。
    心念浮起的下一秒,她的脚步似被牵引,款款走向他。
    延礼见初夏朝着自己而来,心中欢喜,脚步不自觉提起。不想被钟沐阳横过臂膀挡住,以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声道,“想做什么?忘记了自己答应过我什么?”
    吟雪过来传话时,他初时是不愿意的。近些时日,这狼崽子的行为的确可控了许多,可毕竟同人共生的时间不长,万事都需摸索适应,谁也不知道他在外面会做出什么样的事儿。万一失控了,治服他是大问题,到时候他要顾着小姐又要看管他,想想都头疼。
    吟雪却坚持,对他直言自己会武,可以保护好小姐。
    吟雪武艺怎样钟沐阳不知,因为从未显露于外。但他听三少说过,初夏身边的三个侍女各有长处,皆是极其厉害的人物。想来也能理解,偌大一个初家就这么一个女儿,又是皇家钦定的太子妃,怎么宠都不过分也宠得起。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也不好再驳吟雪的话。但为了安全起见,临出发前,他专门找了延礼说话。小半年来,两人已经在多次的较量中攒出了些许默契,未经历什么阻碍便达成了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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