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尉然替我置办行李,蝉衫麟带,还有金银细软,犹如得皇命拔擢到玦中赴任。是日整装待发准备上路,蒋家派了马车来接,说是蒋昭想与我道别。
刚出城外,有一凉亭,亭下坐一人,身前一盘棋,执子仿佛在斟酌如何下,正是蒋昭。
无语又好笑,走进去调侃道:“怎么不是大鱼大肉好酒好菜,不像你的风格啊。”
虽装得如此谦谦公子,文人雅士作派,但恶劣本性不改,捻着棋子嘴角一扯:“是不是该恭喜你,翡玉公子,在南城布那么长时间的局,我真是小看你了。”
什么狗屁,我坐下道:“要下棋就下棋,不下别耽误赶路。”
但是看到棋盘,我一下愣住了,不像排兵布阵,倒像是用棋子在画画,棋盘画布上,黑子围成一个圈,白子又围成更大一个圈,交错排布,最后竟形成七周的同心圆。
他自顾自把多余的棋子拈起放回棋龛,表情淡淡的:“我虽不知你用了什么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突然声名鹊起,名声大噪,但能吸引来玦城的人的注意,还是有点手段。小翡玉,我以前怎么不觉得你有这么大的本事呢,难道看错你了?”
“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玦城不是你这种一清二白的素人该去的地方。”
我伸向白色棋盒的手,闻之一顿,堪堪收回了。
“如何不是我该去的地方?”
“固然,想功成名垂,扬名立万之人,大大有的是,必要到玦城皇都闯荡一番,行走江湖,哪能不经受试炼。然而,玦城,尤其是官场,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杀人地。或许覃公子与蒋某这种出生商贾之家,只想赚大钱,无大志向的人不同吧,我没什么抱负,但也见得多。作为好友,有几点不得不提醒你。”
见他说得认真,我也正色起来,稍挺直上身,洗耳恭听。
我若不回以虚心受教的模样,岂不浪费了他布置场地的一片苦心?
但他接下来说的话,让我大惊失色。
他拿起同心圆最外的一颗棋子,说这是玦城正东门。白色是河流,黑色沿街住房商铺,白色将每一个黑色同心圆隔开,不需要城墙,河流是天然隔断,逐级向中递进,靠拢。
“玦城的布局呈圆形,东西南北各开一门,分别对着正东西南北城。以玦城为中心,众城池名字中都带有一个东西南北字以示方位,比如东淮城,西泺城。只有最靠近边境的我们这种偏远小城,才只有纯粹的东西南北。”
“我们的河流贯穿整片土地,四通八达,支流弥散,各城就以河堤为界,形成一市。玦城内为人工河渠,专以分开不同的圆,最中心就是皇宫,被很好保护在其中。”
他点了点圆心的那颗白子,也就是皇宫。
“同心圆的最外层,住的平民百姓,商贩马夫,给钱就伺候人的人。往内一圈,第六层,住的富商巨贾,或祖制良业,家财万贯的人,这类人多有为官的亲戚。再往里走,便是朝中各位大臣,第五层也许是考试遴选的士族寒门,世家分等级,也分为上三门,下三门。第四层,不用我说,你也想得到,第二三层都是王公贵族,天字脚下,那是股肱之臣,极为亲近之人。”
“那里只有四所府邸,尹府,张府,殷府,还有你要去的,赵府。”
他点了那四颗棋子的其中一颗。
“民间有句俗语,‘大圈套小圈,大圆包小圆,从外到里越是谎话鬼,从大到小越是马屁精’。反映出的三条定理,越是里面的人官越大,位子越高,心机越深,越不可信。”
他站起来,拂袖一挥,“此外,玦城还有许多暗门小道,想都想不到的地方,亦不知通往哪里去,虽前朝皇帝下令堵死了一些,但依旧没填完。朝廷规定,逮到从暗道出来的,杀无虞。”
他懒洋洋地走回来:“当然,这样布置有个好处,你知道每年进献入宫的美女有多少吗?各地都在掏空心思搜刮人才,数之不尽。”
“然后呢?”我问,让他继续说下去。
“不可能都送进宫,怎么处置呢,叫手下看一看,不行的就打发回去,行的再接进宫,玦城最外圈以娼伎业最为繁荣,你知道是怎么来的吗?”
“没被挑走的,都是容貌不佳的女子,是吗?”
“不一定,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可以打发。比如给官员的银子没到位,你的女儿就有可能因鞋子一边大一边小而落选。兴许大臣看上你女儿,那还算结局好的。结局不好的,护城河边,暗娼泛滥,屡禁不止。唉,皇帝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现在若不是倾国之姿,或者背景深厚,恐怕也难以入眼。”
曲颐殊没有回到南城,要不是没被打发,那就是没有办法,譬如没有盘缠,举目无亲,无家可归。后者可能性更大,这么说,我只要找到她,把她带回来就好。
心下盘算结束,就准备起身告辞,他忽然凝重道:“若你在玦城出了什么事,及时传信让我得知,我想办法帮你。蒋家做的传信递物生意,只要定下接头地点,或者口头暗号,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能将信息送达。而且,密保工作天下第一。”
听了这番话,竟有些感动,笑道:“我也不是什么远大抱负之人,等我做完该做的事,回来找你喝酒吃肉可好?”
“那我就放心了,”他伸出手来,我们握拳为盟,“我等你,一言为定。”
-
玦城,宫城以外,天子脚下。
荒山的半坡上,有人在劳作,休息间隙,放下锄镐,草帽摘下,上下摇晃作扇子用,但是并没有多大缓解,汗水还是大滴大滴地往下淌。老伯坐在石上,放下水壶,擦了擦嘴。
那城墙后一个偏僻角落,开着一个极小的侧门,叫做阴门。如果说东西南北门是给人走的,那这门给谁走的不言而喻。农夫装扮的人,拉着推车,不断从此门运出“货物”,一麻袋一麻袋死猪一样的东西。抗出来直接扔在车上,不断堆积着,乃至牛车上越来越多,形成一座小山,他们就这样周而复始地劳作着,有人拿麻绳捆紧,将袋子固定在车上。
坐车的人扬起皮鞭,抽在老牛身上,牛车便踽踽向前行动。我换了粗布麻衣的服饰,向赶车人礼貌搭话:“老伯,不知可否询问,这运的什么东西?”
困麻绳的男人停下手中的活,打量我:“公子请回,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人找个活干,都是混口饭吃,如何说我该来不该来?”
以前父亲腿脚不便,家里的粗活基本都是我在干,这一点还算对自己有信心。
“那好,我告诉你,这一麻袋一麻袋的都是尸体,我们要运往荒山上埋了。”他一脸挑衅地看着我,“怎么样,干的了吗,这活,细皮嫩肉的白面公子?”
自行医以来,也不是没见过死人。看见这么多,一麻袋一麻袋堆成山的,还是第一次。我又重新审视了一遍这十几座小山。若真是人,可谓壮观。
路有冻死骨,朱门酒肉臭。
如今的太平盛世,真的如此平静安宁吗?是否只是一个假象,这底下潜伏着多少波涛暗涌的危机,谁又能知道。
而在朝为官者,谁又制造了这成山成堆的尸身,以表面的繁华为掩护,做着多少不为人知骇人听闻的事,又有多少人在这里被胡乱埋下,身首异处。
干了三个时辰,我坐在运尸的板车后,烈日灼烤着头顶。
“这麻袋里都是什么人?犯了错的奴婢吗?还是处死的犯人?”
“女人,使君们玩废了的女人。”
我心里一颤,又狠狠往下沉。
“我想问问,这些尸首中,是否有印象深刻的,比如样貌特别丑陋?”
“每天那么多人,哪能记得住。”
他接着道,“干我们这个的,都要保密,不然会被杀头的。要不是有些死人身上还有没被捡干净的财物,油水多,谁愿意干这晦气活儿。”
从死人身上捞财,这与盗墓何异,“做这种事,不怕死者难安,良心有愧?”
“大家都是为生计所迫,谁也没有资格论断谁道不道德。要说天理难容,那些谋财害命的劫匪绑徒不更应该去死吗?那些玩弄女人,把人当畜牲对待,死了之后随意丢弃的上位者不更该遭天谴吗?可是你看看,歹徒依然横行霸道,猖獗嚣张,权贵依旧寻欢作乐,草菅人命。这个天下真的公平吗?真的有王法可言吗?”
我说不出话。
“公子,你只顾着读书了,走入仕途报效国家,睁开眼睛看看吧,这个世道是个什么样子,你想报效的国家又是个什么样子。不盼后来人改变世道,只希望将来的为官朝政的人,能不被同化为这副野兽模样。”
我沉思了一会儿道,“无论我处在什么位置变成什么人,也不会化为野兽。”
但后来,这诺言就如落在水上的泡沫般晕开化没了。这水并不是一汪清泉般的死水,而是潜伏暗涌的沼泽瘴地,瞬间将人吞噬消失的无影无踪。在淌入者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身处他的瘴气之中,被蚀骨的毒物包绕,再难以自拔逃脱不得。
直到化为同一种怪物。
-
颐殊
我在宁府日子过得舒坦,显然不是尹辗想看到的。
他派人传来口信,要我即刻收拾行囊离开宁府。那日宁大人找我,我隐约有些预感,宁老夫人在旁侧,简单转述了尹辗的意思,大意就是打发我走,我跪在下首,默然听着。
宁还珏大抵有些不忍,塞了些银票信件给我,信是他写来叫我交给下一任主子的,信上介绍了我的身世来历,事情原由,他是如何不能再留我在府,通篇下来,显示出他是一个从头到脚挑不出半点错处的好人,全力帮助,好事做尽,现下是无奈之举。
“谢宁大人,老夫人,这段时间的照顾之恩。”我看侍女被打发的时候都要这样煽情一下,含泪表达不舍,宁还珏拍拍我的背以示宽慰,然后又塞了两张银票。
正收拾东西,有人来踹门,宁赜这个霸王爷,他不客气地冷哼一声:“丑东西,终于走了,你知道你自打来这儿,传出去叫我朋友听见,害老子丢了多少脸吗?”
“宁爷,眼不见为净,以后再也不会在你眼皮子底下晃了。”
我对他才是眼不见为净,不想跟他掰扯,敷衍两句打发他走得了。
他估计没想到我这么顺着坡下,一腔怒火顿时没了气势,但也不打算轻易放过我。他环顾屋子一周,我没管他,收拾着手上的东西,突然他冲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狠狠逼问道:“你哪来的钱?跟我爹要的是不是?是不是!”
早知道他来发瘟,我就先躲起来,他一把将我摔在地上,就把钱抢了去,我坐在地上惊魂未定,眼睁睁看着他把所有银票胡乱塞进自己衣襟:“臭婆娘,还会要钱!”
他要过来踢我一脚,我拳头攥紧,后槽牙咬得发疼,准备生生扛这一下。但这时屋子外边有人叫喊:“大爷,您在里边吗?”宁赜中途转了方向,踏出门槛走了。
郑媪问他在里面做什么,他扯着嗓子喊:“她爹不要她,丢这儿来,我们这是茅厕吗!别下家不要她,又给送回来,看我不打死!”
外边昏黄寂静,只有一束胧光照进来,我坐在地上,转头望见那束光。觉得这光是暗的又是哑的,安静只因为又哑又聋。
叹口气,今晚还得去喂鱼。
-
水虎鱼是波斯使臣来访时进献给皇帝的,皇帝遂即赐赏给宁赜。这水虎鱼又名食人鲳,长着尖利的牙齿和奇形怪状的脑袋,丑陋无比。看,这世上还是有丑东西招人稀罕的。喜热畏寒,要不停烧水,添热水,以保持炎热地区的水温。从名字可以看出,它吃肉,每日以猪肉牛肉羊肉喂食。很可笑,百姓吃不上肉,却要给鱼吃这么好。
宁赜专门辟了一间暖房修鱼池,整个屋内烧着木炭,暖烘烘的,进去待不到一盏茶功夫满身大汗,别提还要提起几公斤重的大桶将肉质饲料倒入池中,池底有肉渣骨头,再经温度一高的烘焙,整个鱼池房内一股恶臭。
别人都不爱干这活,最后落到我头上,半点不意外。
喂过鱼,回屋沐浴,搬过木桶,又自己打水烧水,忙活半天,才入桶泡浸全身,得以休息。坐在桶里,想着明天离府的事,本来有点银钱到了新地方,也好打点打点,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原先租辆马车回家的计划也落空,似乎前路茫茫更不可测。
-
晋府宅邸不如宁府,种满院梨树,送满屋花香。宁还珏考虑周到,走的那天还安排马车送我,站在车前叹一口气,也算仁至义尽,无可指摘。由于我是坐着宁家的马车来的,晋府人并没有冷落我,相反将我迎进屋内。
晋夫人拿着信件,眼睛快速扫视,几十行字,她寥寥数眼就看完了,把信纸一折,审视着我:“县令之女?”听见她微不可察,尖酸刻薄地笑了一下,“怎么沦落到此番境地?”
确实,怎么会沦落到此番境地。
应该沦落到更惨的境地,比如在冷宫数墙砖。
“行了,既然是介绍来的,你就去后院报道吧,至于这要单独的房间嘛……也不是不行。”我正要表达一番感激之情,她话锋一转,“咱家后院没有宁府人多,你得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
……行,包吃包住就行。
-
大清晨的,听见一声中气十足的吼声:“你来干什么,给老娘滚出去——”
噼里啪啦一阵往外砸东西,正要去请示夫人安排活的我吓得生生愣在院子口,怕误伤。
另一个由远及近的声音跟她和道:“老子的家老子想回就回不想回你留都留不住,老子的东西老子想拿就拿,老子的钱老子想花就花,你管得着个屁!”
“那是你的钱吗?那是我和你爹大半辈子辛辛苦苦攒的救命钱,养老钱,埋土钱,都被你个孽障拿去花光了!滚!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钱来的多干净?还不是讨好上面得来的,你以为我爹做到现在这个位置他就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娘,你明明比我更清楚。”
院落地上已经砸得满是碎瓷片,还在不断增加,跟她毫不客气对骂的陌生男子从屋里出来,怒火冲天地离开,摔门声重重响起。再看屋内,晋夫人气到跌坐在椅子上,一副快要晕倒的样子,侍婢在旁边帮她揉胸口扇扇子顺气。
“老夫人,老夫人,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我心想:这是什么环境恶劣又充满危机的地方,竟要上演家庭大战。
在门口踌躇不前,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晋夫人看见了我。
她接过侍婢呈上的茶喝下缓缓心神:“不是说了叫你听阿一安排?”
“是,可是……”
她打断道:“她是有些痴傻,可府里要做什么她最清楚,你只管听就是!”
我只好恭敬告退,刚回后院,叫阿一的小婢子就紧紧贴上来:“姐姐……”吓我一跳。
她抱着一大盆脏衣物,拧着眉毛撅起小嘴:“洗不完了,帮帮我……”
我接过来:“好,我帮。”不帮还能怎么办呢,堆着不洗也不会自动消失。
正当我卖力搓衣时,眼睁睁看着她进屋去收拾一堆根本不脏的绸布出来,丢进盆里:“夫人说了,每天都要洗。”我犹如遭晴天霹雳。
每天要洗,就真的一天不落。
那盆里堆得高成小山一样,这么洗就算给我三个月也洗不完啊!
“估计我洗完这些手就废了,”我回去就跟霜儿抱怨道,“你说她会不会看我没有手可怜我多给些月钱?”
霜儿一边抖衣服一边嗤笑一声:“你信不信手废掉了她让你用脚继续洗?那死老太婆干得出来这种事。”
她抖衣服的水在阳光折射下熠熠生辉,我不由地感叹:“阿一真是可怜,小小年纪就被卖进来,还是晋大人的府中,洗那么多东西她怎么办到的?”
“谁不是那个年纪进来的,生活不下去卖儿卖女不是很正常?阿一是个傻子,被卖掉理所当然,就会干苦力做劳事,丝毫不埋怨,老夫人能不喜欢她?”
晋府不似宁府,估摸着因为人不多的缘故,虽是下人住的地方,却很宽敞。第一天来推开门进屋,就见座小山一样的壮硕女子,左脚翘在右脚上,一手拿画册,一手拿香蕉,嘴角还粘有果屑。在她身上,你看不到规矩、体面、礼数、拘谨这几个字,只感到一股原始的力量。这股力量从她胸腔中喷薄而发,食物残渣都喷到了我脸上:“你丫谁啊不敲门!”
在我悬着一颗心,带着不知道跟谁同住,会不会刻意刁难的不安中,见到如此放浪不羁之人,差点濡湿了眼眶,心里由内而外生出无尽的喜悦。
苍天不负我,终于找到同路人,以后到街上要饭有人结伴了!
霜儿虽样貌不好,但如她所说,品德犹如她的体重,重若泰山。她常常自夸,绝不浪费一粒米,绝不漏过一颗粮,她吃进去的,都是农民伯伯每一滴汗水。听着有点恶心,但我懂她的意思,着实很好的将进食的米粮反映在了每一寸肥肉上。她常说,你来了,吾甚感欣慰,至少比你,我还是好看那么一些些。
怎么说呢,为何要拿本来我们俩都不长处的东西来比寻找安慰。
“没那么重要,对漂亮的人重要,对咱们,就不重要了啊。”我拍拍她的肩。
“我要瘦下来,还是能看的,但是你——”她上下打量我,嘶道:“你怎么这么吃都不胖啊?”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我碗里的肉,这个信号太危险,我抱住碗。
但没护住食。
她美滋滋地把我碗里的肉塞进自己嘴里:“吃了不长也是种浪费啦。”
她总说自己吃得少,奴婢的饭都是有量的,哪能像主子一样大鱼大肉。还说吃得比耗子少,干得比畜牲多,怎么还是不见瘦呢?彼时正坐在软榻上偷懒,扫帚靠在一旁,嘴里塞着一个从供桌上顺的苹果,含糊不清地跟我抱怨道。
到了晚上,她两眼放光,饿虎扑食,谁都阻挡不了她寻找食物的脚步。我刚进府就带我做了两件大事,一件是半夜摸到厨房偷东西吃,还有一件是偷跑出门买东西吃。无法描述刚进人家就偷东西的心情,总之那天我一边怀着愧疚感一边听指挥将馒头包子往兜里塞,边塞边跟灶王爷道歉,求他保佑我不被捉个现行。
上街采买,她眼睛一路追随着一个小孩子手里的糖葫芦,忽然跟我说,你等着,我给你变个戏法,你看这枚铜钱——往上一抛,只见她风驰电掣,消失不见。闪身回来时,手上多了一串糖葫芦,身后远远传来孩子的哭声。我很凌乱。
一旦偷鸡摸狗的事情干得多了,胆子就会越来越来大。譬如,能在偷馒头时顺走两个鸡蛋倭瓜。晋夫人责问怎么少了两个,还能毫无负担不假思索地把对方推出去。回头发现她也在指我,竟然还假装若无其事吹口哨。
结局就是我们俩顶着水桶双双在院子里罚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