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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林县归属鹤州,鹤州的巡察御史戴曜是高云衢的旧友,这些时日恰好巡到了西林,便递了拜帖来访。
    方鉴不在,高云衢便邀戴曜去了书房。戴曜与高云衢交情匪浅,也不是头一回来高家,一进门就看见了新添的桌案,奇道:“你家还有别的子弟吗?是谁有这个资格叫你带在身边教导?”
    高云衢在茶案边落座,炭炉上已温好了水,高云衢熟练地取水煎茶,动作行云流水。戴曜往另一边坐了,看她点茶。
    “在我身边的,自然是我的学生。”高云衢淡淡地道。
    戴曜一惊:“是谁入了你的法眼?”
    高云衢看了她一眼:“一个小学子罢了,还是童生吧。”
    “童生?神童吗?”戴曜接过高云衢递过来的茶盏,继续打探道。
    “不是。缘分到了罢了。”高云衢起身从方鉴的书案上取了她不久前写的策论给戴曜看。
    “……这还只是个童生?”戴曜顿了顿,“你想教个三元魁首出来吗?”
    高云衢笑而不答。
    “罢了,我不问了,早晚会知道的。”戴曜转了话题,“你的孝期快到了吧?”
    “来年七月,还有些时日。”
    “咱们的陛下可要等不及了。来年京察之后我估摸着我应该是要回京了。”
    “风雨终是要来的。”
    鹤州这一年的院试格外得晚,几乎是定到了冬月里。被高云衢按着多吃饭多走动的方鉴身体还算强健,即使是冻得伸不开手,也还是好好地写完了答卷。只不过回来就病了一场。
    方鉴烧得神智不清,烧了整日总算散了热度。夜里高云衢推门进来,方鉴仍睡着,高云衢伸手摸了摸她汗湿的额头,又顺着衣襟往下探,背后全是汗。于是她取了巾帕过来,将方鉴扶起,褪去衣物,将汗水一点点擦去,再给她换了一身中衣塞回被子里。抽离的时候,方鉴半梦半醒之间抓住了高云衢的手不愿放,高云衢想了想脱了鞋上了榻,将方鉴整个抱进怀里。她的身躯带着凉意,方鉴本能地往她怀里钻。
    “阿娘……”方鉴睡梦里仍不安稳,喃喃地唤道。
    高云衢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安抚她。
    “大人……”方鉴又唤。
    高云衢忽地僵住了,听着方鉴复又唤了几声,方才继续将手掌落在她的背脊。“……我在。”
    次日方鉴醒来的时候风寒已经好了大半,没几日便好了起来,继续过每日卯正开始读书的日子。
    几日后,院试放榜。小厮从进门就喊开了:“中了中了,小娘子是头名!”
    “贺喜大人,贺喜小娘子。”高圆听见了声响,笑眯眯地冲高云衢道。
    “贺喜?这不是意料之中吗?”高云衢说得平平淡淡,却也挡不住嘴角的笑意。
    方鉴到底还是少年人,哪怕极力掩盖,依然挡不住喜意漫上眉眼,她定了定神,向高云衢躬身行礼:“谢大人栽培。”
    高云衢挑眉:“早着呢。去吧,放你两日假回家办酒。”
    十七岁的秀才,县里大大小小的人物都高看了她一眼,原先高不可攀的富商大户上赶着为她庆贺。她第一次感到功名的意义。
    她没有被冲昏头脑,在家休息了两日便回了高家。高云衢在书房等她。
    “感觉怎么样?”高云衢在作一幅画,俯着身,头也没抬。
    “很好。此前觉得遥不可及的人竟也来为我庆贺,令我似在云端。但我总觉得不太踏实。”方鉴恭谨地立在一边为她研墨。
    “不错,有长进了。那你说说,他们为何捧你?”
    “不外乎是我还年轻,秋闱春闱机会更大些。”
    高云衢直起身,看向她:“这就是权,你只不过是半只脚蹭到了门槛,便有人要往你身上投资,你成了他们于你有恩有情,你不成他们也不过折损些面子。明白了吗,这世道是由权支配的。”
    “那我一路进学便能抓住权吗?”
    高云衢笑起来:“那不过是摸到了权的一些边角罢了。你还有的学,慢慢来吧。”
    这天夜里,高云衢少有地温柔,方鉴觉得自己仿佛被包裹进了水里,被柔和的水流冲刷着抚慰着,飘飘欲仙。
    这大概是奖励。她想。
    开春之后高云衢给方鉴加了武课。
    “倒不是指着你多能打,不过是练练筋骨,春闱在二月里,没个好体魄可熬不下来。另就是,射御之道还是该学起来。”说这话的时候高云衢自己取了一把弓,搭箭拉弓,便见长箭如流星般飞了出去,正中红心。
    她把弓交给方鉴,方鉴瞧她拉得轻松,可到了自己手上就费力了许多,才拉开没多久手臂就抖了起来。眼见着要撒手,高云衢贴上来从身后伸过手,捉着她的手,替她拉住了弓。
    “放空弦易伤到自己,得搭上箭呐。”高云衢的声音贴着方鉴的耳朵,有些痒。
    她把着方鉴的手慢慢将弓弦复归原位,又搭上一支箭,帮她调整姿势,带她拉弓,然后松开了手,退了回去,笑着看方鉴控不住弓,抖个不停。
    “不要一直瞄着,拉得越久便抖得越厉害。”
    方鉴闻言松开捏着箭羽的手指,射出去的箭理所当然地偏离靶子十万八千里。
    “肩头放松。别用眼睛去瞄,盯得越紧,姿势越错,自然也准不了。专注己身。”
    ……
    除了射箭,打拳和骑马都是高圆教的。高圆如她的名字一般是个和蔼可亲的圆脸,面上总是带着笑。
    她是高云衢的左右手,方鉴在书房念书的时候常见她进进出出,她们谈事倒也不太避着方鉴,只不过她们说的方鉴也听不太懂。每每这种时候方鉴就会觉得自己成长得太慢了。
    “高总管。”
    “小娘子叫我阿圆就行了。”高圆笑眯眯地道。
    “阿圆,大人也学过这些吗?”
    “自然,大人不止文武双全,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
    方鉴有些咋舌,她听说高云衢双十之年就中了探花,同样是不及弱冠的年纪,她与高云衢简直是天差地别。
    高圆似乎看懂了她的表情:“大人生来聪慧非常,学什么都是极快的。
    “好了,小娘子歇得够久了,该继续了。”
    高圆跟着高云衢学得一脉相承的手黑心硬,打磨方鉴的时候也是毫不留情。她的每日安排改为卯正起两个时辰的武课,而后再去书房念书,每旬里还有个三五天夜里高云衢会叫她过去行巫山云雨之事。再背不完书的时候,高云衢也不再罚她跪,改为罚她扎马步或是倒立,方鉴念书的进度自此一日千里。
    入夏的时候,方鉴骑射都有了些模样,十支箭里有那么一两支能射进红圈了。身上的肉也紧实了许多。
    高云衢尤其喜欢她紧致的腰腹和大腿。办事的时候喜欢掐着她的腿将她整个人压在床头,完事之后则喜欢从身后将她拥入怀中,揉捏她柔软的小腹,也喜欢看她自己摆弄柔韧的腰,露出迷乱的神色。
    七月里高家除了孝,高圆带着下人们在外面燃起了鞭炮,噼里啪啦的热闹得很。
    天气渐热,书房敞着门窗,方鉴也换上了薄衫,今日是浅浅的绿裙,看着像是青嫩的一颗小葱。这颗小葱今日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就抬起眼看高云衢一眼。
    “阿鉴。”高云衢把她的模样尽收眼底,随意地把玩着一枚小印,漫不经心地开口,“写完了吗?”
    “没……还没……”方鉴捏紧了笔杆,低头继续写。
    高云衢笑了一声,放过了她:“有话要问?”
    方鉴有些紧张,喉头滚动了一下,斟酌片刻方道:“大人除了孝,该是要返京了吧?”
    “早晚的罢。”
    方鉴闭了闭眼,又睁开,坚定地发问:“大人会带我同去吗?”
    高云衢又笑:“你想跟我去?”
    方鉴点头。
    “以什么身份?”
    方鉴的心口被戳了一下。是啊,她于高云衢又算是什么呢?
    好在高云衢紧跟着又开口:“好罢。我给你一个机会。我等你一个月,若是八月秋闱得中,我就带你入京。”
    方鉴得了承诺,眼眸一下就亮了起来,写策论都更有劲了。
    夜里,高云衢早早放了方鉴回去,自己则挑亮了灯接着看文书,返京时日不远,很多事情她得提前准备起来。
    高圆捧着参汤进来,放在她手边:“歇歇吧大人。”
    “阿圆,京里安排好了吗?”高云衢接过参汤,看向她。
    “大人放心,宅子一直有老仆照看,我也遣了阿英先行前往。一应布置皆与此处一致。”
    “好。阿鉴的事你放在心上,两地仆从皆要敲打一遍。”
    “是,我记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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