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霁之眉头松开,下巴微抬:“……不必。”他不需要用这种东西也能自保。
宫理像是变戏法一样,指缝中夹了三枚沾血的pass牌:“再加这个呢?你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我们可以换一换。”
柏霁之目光落在她指缝中的pass牌上,宫理心里笑,这小少爷心思过于好猜。
宫理胳膊夹着黑伞,指尖夹着pass牌,穿着洞洞鞋蹲在半死不活的黑伞男身边,简直就像个街上对小姑娘吹口哨的流氓,她托腮:“你能给我什么呢?让我想想……”
她想要他的衣服。
柏霁之比之前那些运动鞋修真者,看起来画风古典的多。他个子也就比宫理高了半个头,一身宽袖深青色衣袍,绘有魑魅魍魉的衣摆到小腿中段,腰很窄,被绛色腰带紧束,腰带上挂满玉佩香囊小葫芦等,脚上也是一双薄底布鞋。
若不是他衣袍内穿了件黑色高领套头衫,他看起来就跟古人几乎没有差别。
但就他这身青袍,是一件蓝色品质的装备——【杀神魑魅魍魉青袍】,宫理伸手弹一下就想看看这衣服的属性特效,却没料到还没看清,柏霁之就皱眉往后退了一步。
也是,人家少爷的衣服说不定是门派定制的呢,现在就要买人家的衣服,不但变态,还可能暴露自己的特殊能力。
万一来个人,能力是能爆别人的衣,她岂不是要落入下风了。
宫理:“换符文如何?”
柏霁之:“那符只有修真能力者可用。”
宫理抠掉头顶的创可贴,露出眉心的血洞:“你要不对我用用试试?能不能让我这个痊愈?”
柏霁之拧眉,半晌轻声道:“怪不得吾无法感觉汝之气息。汝非……活人。”他竟然没意识到她是个仿生人。
宫理撇嘴:“别咒我。我活着呢,能吃能拉能跑能跳。”
柏霁之缓缓道:“此符对汝这般造物无用,只可修复肉|体凡胎。”
宫理托腮:“唉,我还是挺想跟你做笔交易呢小少爷。”
她说着,瞧见拎着枪单手叉腰的柏霁之,撑腰的手臂上竟然挂着一截绒蓬可爱的毛皮围巾,看起来挺值钱的:“这要是真毛皮也可以换——”就是价格不能给太高啊。
她指尖就要碰到,那毛绒绒围巾抬起来狠狠抽在宫理的手上,柏霁之两手持枪,枪尖几乎要抵到她眼前,他寒声咬牙道:“你敢碰试试!”
宫理瞧见那“围巾”炸毛立在他身后,她后知后觉:那是他尾巴?!
第10章
平树手一抖,连带着手电筒的光也乱晃。
宫理手指将眼前的枪头缓缓推开些,笑道:“我哪能想到你一个修真纲的人会有耳朵尾巴呀。你这也是天赋突变出来的吗?”
那尾巴确实太蓬松了,看起来又大又软,尾巴尖还是白色的,若是垂下来,估计能碰到地面。宫理忍不住观察起来,他是什么妖?狐狸?狗狗?
柏霁之在她的目光下,杀气更重。
平树看宫理又想问,连忙小声道:“修真纲是特别庞大的体系……下有人妖魔是三大目,人目又会细分类别……至于有些妖目的,就会有外形的变化。但其实只是分类而已,人妖魔之间不像修真小说里面那样会有仇有怨的,所以……”
宫理:“哇,真好!既是萌系妖怪,也能当正派少爷,两条路都不耽误啊。”
柏霁之金瞳中黑色的瞳仁竖起,咬牙道:“汝等闭嘴!议论旁人容貌,闲言碎语,乃是小人之为!”
这少爷确实不会骂人,恼怒了也就说说这种话。宫理笑起来:“之前急了的时候不是能好好说话吗,怎么这会儿又开始拿腔拿调的学古人讲话了。那就不做生意了,我走行吧。不过小少爷刚刚在这夜城分部的场馆里?”
柏霁之眼睛挪开:“吾、与你无关。”
正这时,那几个运动鞋修真者走了上来,后头俩人还抱着身受重伤的同门师兄弟,为首的是个高马尾女人,约莫三十岁上下,身量比她和柏霁之都高,约有一米八上下,身穿灰色道袍,对柏霁之略一抱拳,道:“云浪派,左愫。”
柏霁之略一点头,看眼神似乎并没听说过。他扫了一眼左愫身后被抱着的同门,垂下眼睫去。
看来确实他也无力回天了。
左愫苦笑道:“谢谢您,我们云浪派本就是没几个人的小门派,怕不是都要折在这儿。我算是他们的大师姐,护不住他们,也没脸见师父掌门了。”
柏霁之摇头:“是此人杀心过重。修真同门之间,应当互帮互助。”
左愫显然觉得这话天真,笑了笑。
左愫身量高挑,面上有些雀斑,却显得很坚毅,她转脸看向宫理:“也谢谢你们。”
宫理手指夹着pass牌,立刻道:“要买吗?”
左愫摇头:“我们这些人不打算进入方体。”
宫理:“进入终点是需要很多pass牌?”
左愫点头道:“说是进入终点的大门一直在城市中移动,有人遇到过,进门需要10枚pass牌。时间越久,pass牌越可能被消耗掉,所以开场没多久所有人都开始疯抢了。”
宫理有些好奇:“你们同门这好几位,怎么会这么巧都被选中?不是说方体选人,都是随机的吗?”
左愫也不知道:“同门中我们六人最近几年来倒是一直同行游历……咳,其实我们主要靠当舞台表演群众或者是拍影剧当替身。”
原来是小门小派出来集体卖艺。
宫理突兀道:“你们游历有去过春城或者东海岸吗?”
几个师弟师妹看向左愫,左愫道:“……没有。”
柏霁之皱眉:“为何这般问?”
宫理回头看他。
柏霁之垂着的耳朵轻轻一抖,抬起眼皮道:“无事。”
宫理理了理外套,平树注意到她似乎将手中一杆银色的笔滑入了自己口袋。
……从黑伞男身上拿的?
平树其实刚刚也觉得,黑伞男似乎有些眼熟,只是一开始他的嘴巴是在黑手上,他认不出来。
现在再一瞧——在瑞亿制药送货的时候,这个男人行色匆匆从大楼出来签单,并且还给了他一笔不菲的小费。他是瑞亿制药的一位主管!
宫理是也认出来了?
宫理却没再看黑伞男,揣着兜笑道:“我也是不打算进入终点的,就打算在夜城分部内躲一躲。”
柏霁之道:“云浪楼,汝等可有意愿交易手中的牌?不过我现在还没有事物交换,考核结束之后,你可以去古栖派报我的名。”
左愫惊讶,却又摇了摇头:“我们不想买也不想卖pass牌。这场考核还不知道要多久,之后我们会在每次出现光球的时候,都用pass牌,所以手里也需要留存。更何况……我们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去呢。”
柏霁之抿抿嘴唇,也有些尴尬,他转头看向宫理,宫理耸肩:“我也不信那些不一定能兑现的承诺。”
柏霁之毛茸茸的青色大尾巴挂在胳膊上,递到宫理手边,咬咬牙为难道:“摸一下,三枚。”
宫理:“……你在逗我吗?这是什么新的打劫方式?”
柏霁之冷淡的金色瞳孔微微睁大。
宫理直接靠近他,然后后退半步:“你闻了我的体香,现在你欠了我三百万了。”
柏霁之:“……?!”
左愫震惊:这么不要脸的吗?
宫理耸肩:“小少爷,就是猫咖头牌,也没这么要价的,更何况我也不是福瑞控。你好好收起来,去宰下一家吧。”
柏霁之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左愫怜悯的看他一眼,果然他羞恼的耳朵尖都红了。
从柏霁之出生以来,不论是在古栖派内,还是行走在外,所有人都会说“耳朵好可爱”“尾巴好柔软”这种话,甚至不论年龄性别,都叫着可爱想上来摸摸。柏霁之实在讨厌他人这样说,但教养与规训又不许他对人发火,他只能让自己看起来尽量生人勿近。
如今重要关头,他横下心来决定可以牺牲尾巴来换取资源,结果宫理上来就说“不怎么可爱”,连蠢蠢欲动要摸的意图都没有!
……虽然他很讨厌别人动手动脚,但他也有很精心的给尾巴梳毛的!
宫理把伞扔给平树,往夜城分部的金属大门内走去。
平树进了门,回头又看了柏霁之纤瘦挺立的背影好几眼,小声道:“他看起来挺不愿意杀人的,又有仁心又有本事,怎么不跟他同行啊。”
宫理道:“没看出来吗,这小少爷这么着急的想得到pass牌,明显是想进入方体的。”
宫理在等待室的时候,明明看到有些人进入他的房间,像是他的保镖,此刻他却孤身一人。那些“保镖”恐怕不是保护他免受伤害,而是控制他。
而现在小少爷孤身一人,是不是已经把那些“保镖”处理掉了呢?
平树惊讶:“他——进入方体?!古栖派可是大门派,他虽然在这一辈不受待见,怎么会……”他又叹口气:“恐怕古栖派的少爷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吧。真进了方体,古栖派就再也管不着他了吧。哦对了,那个黑伞男——”
宫理将口香糖放进嘴里:“嗯。瑞亿制药的人。”
她从口袋中拿出一支银色的笔:“看,笔上也有瑞亿制药的logo。”
平树伸手按了一下,笔就是正常的圆珠笔,他在手上画了一下,也没问题。
宫理放回口袋里:“先拿着吧。你看云浪楼那些修真者,一听我问去没去过春城和东海岸,就紧张的看向自己的师姐。柏霁之这样话少,都主动问我为什么要提及春城。”
她先注意到黑伞男是瑞亿制药的人之后,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平树懂了:“……我们这些人不是被随机选中的,对吧!跟瑞亿制药有关。不,或者说是跟那个佛头、跟春城的天灾有关。”
而且,48小时的考核,却把规则设置的如此冲突且快速。差不多十几分钟,光球就会随机亮了一次,48小时,最起码会亮上百次,但每个人给到的pass牌只有两枚。
进入终点却需要十枚。
简直就是逼所有人在最开始的前一个小时,就疯狂厮杀,否则越往后越不可能存留pass牌并进入终点。
或许方体真的在举办入学考核。
但至少他们这个第13组绝对不是在考核,而是要让他们互相谋杀!
而且从刚才开始,宫理眼前多次闪过几行抖动的乱码,而后又快速消失了。宫理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肯定是脑子被激光枪打坏了……这或许就是罗姐说的机能受损吧。
宫理岔开话题:“方体的夜城分部,门厅就这么小吗?”
他们进了夜城分部,偌大的金属门,进来之后眼前却不是门厅,而是一个小屋子。像是谁家的换鞋间,摆了个红色的欢迎光临的门垫,两个椅子,正前方只有一副日出的小画,挂在正对金属大门的白墙上。左手边有一道走廊。
平树听说过一些传闻:“方体的各个场馆,在某些情况下是会不断变化的。同一入口,不同的人、不同的时间都有截然相反的形态,内部也从来没有过完整的结构图。但方体的各个分部都是独一无二,无法复制的。模拟场馆里这个估计就是粗劣的模仿品,内部自然就是随便做,空有外壳罢了。”
宫理手抚摸着白墙,走向左手边的走廊,轻笑道:“也可能这里就不是模拟场馆。你知道夜城吗?”
平树摇摇头:“新国随着天灾消失的城市太多了,哪能各个都知道。”
宫理手抚摸着墙壁,曾经在这座分部里来往的能力者,该如何去自己的目的地呢。一些特殊的口令或者路途,还是某些秘密的机关?
宫理现在倒是更好奇夜城本身。
正想着,脚下的回廊忽然发生了变化,脚下从混凝土变成了老旧的地板,手边白墙变作黄色的碎花墙纸,墙纸开裂且有一块块污渍。灯光昏暗,宫理和平树回头往后看,白色走廊早已消失,身后只有一堵挂着“日出”小画的墙。
头顶是歪斜的白炽灯泡,平树看了看手腕上的指南针,宫理也看了一眼,指针在乱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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