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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嘀——嘀——嘀——”
    电子镣铐三秒一响地闪烁红光,银荔勉为其难走在治安队长前面,她手腕和脚脖子的电子镣铐一旦离开镣铐的钥匙两米以上,就会触发电击,距离越远电流越大,直至两百米外足以触发两万伏电击。
    她有些麻木。电流电击身体的强弱控制着她与钥匙的远近距离,对比她以前经历过的最多是被撵出中心城区五天禁止入城的处罚,只感觉杀人也莫过于此。
    路停峥不笑的时候,表情是端肃的。这是一张笑时如沐春风、静时端正肃洁,足以代表联邦威严不可侵犯的脸,一颦一笑间宠辱威荣,悉数定夺。
    他正式接过政治处处长递来的电子镣铐的钥匙,这不过是一条隐起了绳索的变样狗链,简简单单就把人拴在身边,“对银荔涉叛国罪的提审移交联邦政府处理,在此统一表彰……”
    “不,我不要跟你走!”
    银荔别开被强力磁铁吸附在一起的双手,她在逐渐加大的电流刺痛四肢的情况下,努力退到身体还可以承受的范围。
    路停峥被打断了官话,面色不虞地打量了一会儿她那个浑身细胞写满抗拒的动作,面无表情带着钥匙往自己的执政官专用飞船走。
    银荔被迫、被迫、被迫跟着钥匙走,否则将因距离过远陷入电击致死或致残。
    她腿是走了,嘴还很不甘心,冲着肖无大嚷:“看守所呢?我要去看守所!!中心城的看守所在哪里!!?”
    肖无以刻板的表情目送她嘴腿努力分离地离开。
    “你们说谎!!!”
    愤怒的呐喊在空荡的船舱间余音回荡。
    “别急。”路停峥示意船长定位航标航速,“很快就回到了。”
    她眼神警惕,四肢细微的汗毛被电流击得竖起,“去哪里?”
    “秘密审讯基地。”
    “我没有秘密需要审讯!”
    “有的。”路停峥玩味地说:“比如,四方城的地下城黑市,最大中间交易商格雷尔,是边缘城叛军余孽。”
    “我不知道!”她高声反驳,“我什么也不知道!”
    “不知道,没关系。”他很温和,这样的温和背后是胜券在握的游刃有余,“我们可以慢慢来。”
    现在不知道,很快就知道了。
    银荔死死地闭上嘴巴,眼睛牢牢钉着他。
    但凡他进一步,她就顶着毛剌剌的痛也要退两步。
    路停峥闲庭信步地玩猫抓老鼠的游戏,两个人一进一退间绕整个船舱走了一圈。
    她退得倒是很坚决。
    他倒要看看她能坚持几圈。
    月牙型飞船悠悠游过辽阔的外太空。船长全神贯注地以光速行驶飞船穿越星际陨石带,船舱偶尔倾斜晃动。
    三圈过后,银荔扶着舱壁踉跄跌倒在地。
    路停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的发旋:“也不过如此。”
    他还以为骨头会再硬一点呢。
    他一靠近她,电流反而小到极点。她挣扎着,抽搐着小腿肌爬开,努力拉开与他的距离。
    “呵呵。”
    路停峥不走了,假装的温和背后全是冷意,冷眼看她头发竖起、皮肤轻微渗血的惨状。
    “你会知道的。逃避没有用。”
    银荔眼睛下细腻的毛细血管爬满了血丝,血丝像清晰的红线,渐渐勒住她的脸。她咬着牙一声不吭,只是很倔强地仰望他。
    真像。
    路停峥想。
    那只土狗刚抓回来的时候也这样。他几乎可以根据养狗的经验预测她后面的行动路径。
    “报告执政官,已到达航标终点。”
    船舱打开,路停峥只用手指头勾着钥匙,便悠悠走出去。
    勾着钥匙的另一头不分由说勾着她,不情不愿地挪动。
    这个审讯基地确然很秘密,是他的私宅。
    飞船化作一点消失在空中,银荔突然发现这个地方和她以前去过的地方都不一样。
    同样是贵族标配的花园别墅五层洋楼,这里的电子眼浓度却比银行金库还多,像眼球的电子眼在住宅外围,密密围成上下两个完整的圆形;除了住宅自带瞳模识别身份,在住宅围墙内又升起了从外向内看不透明的蓝色防护罩。
    等他无形中拎着她入门之后,她又看到单向不透明防护罩内部上下两排电子眼接踵摩肩。
    更吓人的是,每隔五米就有一个人背对她们,围着防护罩在上排电子眼下站成一个稀疏但不间断的圆。
    这些人好像一个模型制造出来的,身高、身材、站立的姿势与角度都如出一辙,背影像精确裁量过的剪纸。
    银荔惨遭冲击的衰弱神经,不禁头皮发麻,幻想这些人同时转身面对她的场景……
    还好没有人回身。
    “你好像很期待。”
    路停峥表面看上去唯我独行,随意地穿过防护,但实质有根据她的脚步轻重与节奏判断她的情绪。走得停顿长、踉跄多,很容易听出她在想什么。
    她在他面前几乎一片白纸。
    “我没有!”
    愤怒的反驳声。她打定主意了,无论他说什么都要否定。
    路停峥勾住钥匙的食指顿住,转身走向身后的小孩。
    银荔小步小步地谨慎后退。
    他甩动食指,笑得像引诱小红帽的狼外婆,“别怕,这就给你解开。”
    镣铐是为了防止逃跑,解开镣铐是已经确定无法逃跑。
    在草坪之间的砖石小道上,她依然后退,突然腿部抽筋跌倒在地,手肘被砖边嗑出一条血痕。
    路停峥每一步都踩在砖块中心,直到蹲在她面前,握着她的手腕转过来,看了看手肘的擦伤,“没事,小伤口。”
    承受长久过量电击的后遗症姗姗来迟,银荔无奈地浑身发麻,对这样的境地,不得不承认插翅难飞,依靠声张没法取信任何人,现在也没有其他人了。
    她暗暗决定留力气放到重要的对抗上,这会儿就不痛不痒先随他的便。
    他把自己的不怀好意包装成熟人的关怀妥帖,银荔咬住牙关不说话。
    路停峥的手,非常艺术。他的手指偏长,像新鲜的嫩竹,一节一节的窄韧,于关节处坚挺,颜色却冰肌玉骨,堪称玉林修竹。指甲盖修剪得干净,只余一层圆润的弧度,月牙不弯不劈,恰如其分,但指尖却没有红润的血色,使之看上去不像活人的手,而是该放在哪个艺术馆的藏品。
    他长指一缚,把她的手腕圈在掌中,连带她的手腕也升级成了艺术品的一部分。
    他就这么慢条斯理地拉着她的手腕,拉到嘴边,用猩红的舌头舔舐她渗血的伤口。
    渗出不多的血,也被他舌头劫掠得挤多了几滴,一并被搜刮。
    银荔看着他垂眼下的模糊的泪痣,毛骨悚然。
    一触即分,路停峥顺势给她解开电子镣铐,带客人回家做客般悠哉悠哉往里走。
    他用舌尖顶了顶上颚,心想,天使的血也和人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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