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眼泪这回事,严辉还是时常觉得不知所措,想起包里一直放着面纸,才连忙拿出来替她拭泪,然而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只是一边流泪一边摇头,说没事了,别担心,那语气与其说是回答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她擦着泪往公车站走去,严辉才朦胧的想起他们要干什么,不发一语的跟在后面。
她要去刘安诗的家里住。
直到动身前往的时候,她才真的有这件事正在发生的感觉。
上了公车,刘安诗才把情绪稳定下来,但是任谁看了都会知道她刚哭过,而站在她旁边这个长的兇巴巴的自己可能就是欺负她的人。
事实上她也希望能欺负她的人只有自己,如果,如果说让她哭的人又是学长,她会希望自己有天经过他的时候可以巴他的头一下,为他的不珍惜女孩子,每次看着刘安诗为了林漉辰难过,严辉就在心里堆砌着不满,至今已经成了一道高墙。
她想自己有天会为那道墙復仇的。
想是自己眼神太恐怖了,刘安诗伸手过来轻轻把她的手握住,严辉回头看着她,看着她红着眼眶跟鼻子却还是露出安抚的笑。
就是那如水般满溢出来的温柔,让她也能不顾一切地变得柔和。
她们就这样牵着手,一路到火车站,走进月台,不急不徐地赶上预计的那班车,坐在并联的座位上,手都没有放开。
「你之前跟女孩子交往过吗?」
刘安诗捏着她的手,有点迟疑地问。
「没有,这是我第一次,喜欢上女生。」
之前有过有好感的异性,但那跟对刘安诗的感情比起来,都显得太无所谓。
但她能确定自己对刘安诗的感情是喜欢,非常清楚地确定。但是她却时候会悲观地怀疑,她也是那样的喜欢自己吗?看刘安诗的反应,大概也是第一次跟女生交往,万一她只是会错意,只是高估了对自己的好感该怎么办?
看似到手的幸福却被强硬夺走,才是最伤人的。而她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比得过她,不过身高高了点,没有脸蛋,不会打扮,没有才华,甚至不太会说话,她有段时间真心觉得自己会这样孤单终老,跟着两隻猫狗什么的。
幸福来的那样快,摆在眼前了都难以置信。
「抱歉,我没有跟女生交往过,甚至不算谈过恋爱。」刘安诗的笑容显得有些哀伤,「但是我会努力好好对你的。」
这句话应该是她来说才对,严辉多担心自己的怠慢,会让她失望的离去。
「我刚刚跟漉辰分手了。」
严辉望着她低垂的眼眸,像是不经意的提起,却还是有种落寞的味道。
「我快要放下他了,只是觉得有点遗憾。」她自顾自的解释,转而玩弄起手上的手鍊,现在变成两条了,其中一条看起来很新,「这两条都是漉辰送我的,你会介意我戴着吗?」
「看你是用什么心态看待的。」严辉说,即使心里有些小嫉妒,不值得一提。
刘安诗莞尔,「你最好了。」然后温暖的搓了搓她的手。
严辉好想把她的头按在肩上,让她靠着的时候也能感到满满的安心,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角色会是比较强势的,但是对这个太过善良的女孩,只觉得非得要小心爱护。
「所以你刚刚跟学长见面了吗?」
「嗯。」
「他弄哭你了?」
「应该是我哭点太低了。」
严辉不满的蹙起眉头,刘安诗连忙拍拍她,说:「你不要讨厌漉辰啦,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严辉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有些疑惑的反问:「你们当初为什么会在一起呢?」
她老早就想问了,到底是什么值得让他们不惜伤害彼此也要交往?
「这个……我要等他同意了才能说,现在还不行。」刘安诗的眼里满是歉意。
「好吧,没关係。」能从她的语气里感觉到发生过的事情有一定程度的复杂,严辉不再追问。
「等一下到家应该十点多了。」
在快到下车站的时候,刘安诗的爸爸打了一通电话来,她接起来回话的样子是那样有朝气,嘴角不自觉溢出笑,看来十分幸福。
她跟爸爸的感情似乎很好。严辉有种打开眼界的感觉,没想到还有这种相处模式,那是她做不到的,她向来跟爸爸独处的时候都无话可说,电话也只为了传达必要的话语。
深植心里无所谓的彆扭让她总是遗憾。
「好的,我会小心的……嗯,掰掰。」
刘安诗放下手机时,她还是在思考自己跟别人相处的模式,当女孩的眼睛笑着回头望着自己时,总觉得她是世界上唯一能够让自己敞开心房的人了。
她的世界是很狭隘,但也只有她能接受这么狭隘的自己。
彼此安静的休息的时候,严辉想像了她的家会是什么样子,感觉不太大,可能有个小庭园,好像还养了一隻叫乐乐的柯基,那隻狗或许成天在那跑来跑去。
跟狗玩的学姊,想着就觉得很可爱。
到了才发现,符合她想像的只有小庭园而已,她家很大,虽然离市区远了些,却说的上是豪宅了,严辉默默的感叹,一进门就张着嘴抬头四处张望,让她没有发现坐在沙发上有一个人。
「我回来了,这是我的学妹。」
等到被介绍的时候她才慌忙的打了声招呼,那个看起来挺和蔼的中年男子立刻放下书本站起来,连同沙发上柯基一起走到她面前。
他微笑着向严辉微微点个头,便张开双臂把刘安诗抱紧,说,回来了就好,连那隻狗都摇着尾巴跳上跳下。
这样的画面不知道为什么让她有点想哭,她的泪腺一直是那样脆弱的该死,想到刘安诗不久前还在担心被发现自己的憔悴而不敢回家,每天都是那样难受而抑鬱,那一切不知何时已成为过去,却还是近的不可思议。
现在她回来了,用原本最快乐的样子。
「冰箱里有些蛋糕,你们饿了可以吃。」刘父说。
「嗯,我知道了。」
「那我先上楼了,晚安。」
「晚安。」
严辉本来也想说的,但是看他走到二楼的一半,变成面对她往上走,她就丧失勇气了。
她只能扶着额跟不相干的对象道歉:「对不起,我有点不习惯。」
埋首在冰箱里的刘安诗轻声安抚,「没关係,我爸爸不会拘泥这种小事的。」
不擅长打招呼让严辉在别人家里吃尽了苦头,加上兇狠的面相,家长都觉得她是没礼貌又很跩的孩子,然而她的应对方法是少去别人家里作客。
严辉还是很懊恼的,知道自己总有一天要改掉,但她向来习惯不一定要面对的话,就让那天无限延迟。
「巧克力蛋糕你吃吗?」她轻哼着歌把瑞士卷拿出来,看着蛋糕的眼神有点迫不及待。
「嗯,我吃。」
她帮刘安诗准备了盘子,雅致的盘子上面有金色的花纹,似乎是专程买来和甜点相衬。
真的很喜欢甜食呢,看她切蛋糕的模样,严辉暗自在心里记下来,哪天也可以给她来个惊喜,就像她对自己那样。才相处没多久,她还不太清楚她的喜好,相信那些以后也可以从这样平凡的日常里面蒐集。
享用蛋糕时,乐乐跑来旁边趴着,安静的厨房把牠的哈气声放的很大,严辉先吃完,和牠玩了一下,牠光是看到她蹲下来伸出手就兴奋得很,摇着屁股跳来跳去,往上抬的圆眼睛散发着最纯粹原始的期待,甚至让人觉得不跟牠玩会有点罪恶。
餐桌那头愉快地问,「你也喜欢柯基吗?」
「嗯,喜欢。」小小隻,又很可爱,就跟主人一样。
「我觉得你比较适合养那种腿很长的黑狗。」
「为什么?」
「因为……」刘安诗含着汤匙思考一会儿,「因为你腿也很长,又很兇悍。」又放空几秒,她慌张地补充,「啊,可是我也很喜欢喔!黑狗很优雅的!」
即便是这样的告白,也能引起心中最真切的悸动。严辉笑了起来,让她也不好意思的笑了。
等到刘安诗也好了,她们才收拾收拾一起上楼。
「你先去洗澡吧。」
刘安诗说,那时严辉还在呆呆的打量她的房间,慌神了下才匆忙答应。
她总会好奇别人的房间长怎样,因为从房间就能看到一个人生活的轨跡,从各方面来说,好像可以让一个人变得更加立体。不得不说她在来之前就很期待这一刻了,刘安诗的房间很大,双人床上旁边的地板能让三个人打地铺,还有位置能放沙发跟钢琴,除了有书桌也有化妆台,床上还满是布偶,佈置的粉粉嫩嫩的,简直是很多女孩梦想中的房间。
没能来的及好好欣赏,反正等会儿也还有时间。她拿着衣服走出去,迷茫了一下才发现忘记问浴室在哪里,走回去问之后终于迷迷糊糊的跑去洗澡。
她没听到的是事后从房间里传来那开怀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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