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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跨年在米兰参加LAMO的秀到兜兜转转停在罗马短短半个多月,再次踏上熟悉的土地、听着人声鼎沸的母语,秦元有瞬间的恍惚。
    人生不是毫无波动的水平线,随机截取一段,有时荒芜地薄如纸片,有时又厚重地几乎让人无法承受。
    “叮!”一声清脆的消息提示音扯回乱飘的遐思,她的秘书来报道了。
    接机口一幕幕欢欣相聚、久别重逢和客套的商务迎接中,一道人影身姿挺拔,岿然不动,只有眼睛逡巡在一波波游客中锁定、放弃、再锁定……
    忽然,游弋的眼神不动了。
    一双白色的长筒过膝靴,往上是米白的短裙,毛衣和羽绒服也是白色的。一身洁白却不无趣,各种层次的白和精妙剪裁随着主人的步履流动起来,仿佛片片碎雪窸窸窣窣堆迭笼罩,更让人不容忽视的是一张隔着口罩眼镜帽子也能端详出俏丽的脸,火红的耳坠,滴溜溜垂在两颊,足够点睛,也给冰俏的人儿增添了一抹温度。
    一霎间,这抹白便无声地到了眼前。
    挺拔的身影一边弯下腰去接行李,一边自我介绍:“秦总,我是新入职的秘书李烟刃。”
    “你好,秦元。”习惯性通报了姓名,秦元示意她带路到车库停车位。
    不动如山,身形似烟,眼如利刃,秦元很满意。
    李烟刃一身利索的工装穿搭,身高接近一米八,比一般的女模特还要高出一头,柔和的五官中和了修长四肢和身体带来的硬朗感,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女生,利落的短发在头上随便抓了抓,透出一丝潇洒肆意来。
    安置好行李和秦元,李烟刃在驾驶位坐好,回头看自己老板:“秦总,先回家吗?”
    秦元沉吟了一下,答应道:“哦……好。”
    临出发前,李烟刃递给她一本册子,秦元疑惑着打开,正中一行大字映入眼帘:中校李烟刃述职报告。
    额……秦元没再翻页,合上册子,问她:“这个能随便外传?”
    李烟刃一边打方向盘一边回答,“不能。但需要您快速了解我,这个最直观,内部申请过了,看过销毁就行。”
    秦元这才放心往下看去。月前她操盘青空的业务渐入正轨,点了行政部给她选个秘书,身边小景帮她顾一下生活和交际还行,一些商务和更正式的场面就不太能撑起来了。
    筛了几遍的简历几乎个个都是精英才俊,秦元迟迟下不了决定,几十份简历横竖上下翻了又翻,年轻气盛的气息透过照片扑面而来,有才能的人大多都傲得紧。好巧不巧她对自己也有清楚的认识,不只傲,而且傲的没边了,一山难容二虎,选这些个年轻气盛的同龄人做秘书,她自己花点功夫慢慢磨倒是小事,一不小心捅了篓子才是大事。
    如果选中的是个名不副实的草包,那不巧,她最讨厌草包。
    咬牙点兵点将拼运气的时候,林庭经纪人给她推了个人,之前林庭合同签约的时候,连带着经纪人杨清云的约一起签了,她也接触过好几次,对方四十多岁,儒雅沉稳、不世故,很浓的部队文工团的气质,跟她和林庭都很能合得来。
    能让他推人,基本上是天上掉馅饼,否则单凭外部关系挖地叁尺也是找不到这样的人的。杨清云明说了这是他战友的亲戚,他自己并没有接触过,对方是部队文职,恰逢转业,听说她要找秘书,感觉是个好机会,托他把简历发来给她看看。
    秦元看了对方的履历当天就回消息敲定了。只是中间她一直在国外,对方也要走部队的转业手续,所以拖到今天才第一次见面。
    李烟刃,叁十二岁,某军部下辖机关办公室主任。述职报告比简历更详细些,主管事物简略掉了机密部分,一桩桩一件件写明了她所负责的职能内容,总结下来基本上就是首长的第一道笔杆子,上下传递的政策在她这里按内容轻重缓急拟出相应对策,再交付给首长做最后决定。
    太完美的人选了,秦元心里有些不安,瞌睡了送枕头,天大的好事给她摊上了,而且对方的职位和履历,明眼一看就是关键职位,年纪轻轻仕途大好,怎么就要转业了?
    秦元对即将成为自己心腹的人一向直来直往:“李秘书,你在部队好好的,怎么会想要转业呢?”
    李烟刃目不斜视开车:“我欠了别人的,在部队还不上。”一句解释简洁笼统,明显涉及了隐私。秦元也不再问,直接告诉她,缺钱或者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自己,能力范围内她一定帮忙。
    把她送回到家,李烟刃在车里待命,秦元卸下一路上的风尘仆仆,换上一套新衣服到总公司报道,汇报工作。
    集团分公司负责人出差,一般性只要回国后把工作汇报交上去就可以,不然那么多分公司,年年月月天天有人出差,都要报道的话,总公司能直接变成菜市场。
    秦元邮件在飞机上写好了,只需要EMAIL一键发出去就算完成任务,可是她最终按下电脑盖子,邮件没有发出去。现在也不觉着时差难熬,只觉着一堆神经在脑子里止不住地活蹦乱跳,亢奋非常。
    秦氏集团总部坐落在市中心江滩边的黄金地块,一栋方方正正的摩天高楼直插云霄,外饰是青灰色的防窥玻璃幕墙,没有任何外挂的标志和LOGO,只有最上方一侧的玻璃在烧制时内书了一个朱红篆书的秦字,这个秦字融在青灰色的透明玻璃里,几乎看不见。设计的初衷是要他们记住秦家几代口口相传的家训:挫锐解纷,和光同尘。
    抬手挡住刺目的阳光,凝视那个目不可见却烙印在血液中的秦字。片刻之后,秦元呼出一口气,身处高墙之下才觉责任重大,上有重楼才知前路艰险。
    轻车熟路进入总部刷卡,按下总经理楼层,电梯缓缓上升,走走停停,到了目的楼层只剩下她一个人。
    “叮咚”
    电梯门刚一打开,还未看到人影,一声礼貌的招呼先传进耳朵,“您好,请问有预约吗?”有点耳熟,秦元踏出电梯抬眼看去,不由得大吃一惊
    “星星哥!”
    往常定制西服不再穿了,公司通用的行政制服套在他身上和那张昂贵的脸很不相称。
    邢星星扯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对她比了个“嘘”,她听话地噤声。开玩笑,都被贬来看电梯了,等会儿再给老板听见她乱叫哥,一楼看门的都不一定有他的份了。
    邢星星把她引到会客室,转到秘书室门口喊俞翔:“p嘶~p嘶~”,秘书统共也没几个,只有邢星星会这么无聊的叫人,俞翔从一堆文件应声抬头,脑袋上黑云笼罩:“干嘛!”拍拍屁.股去看电梯丢脸是丢脸,至少能落个清闲,要不邢星星能这么天天骚扰他?
    人少了活儿可没少,全落他头上了!
    秦方发话让他一步不要踏进办公区,就在会客区端茶送水迎来送往。是以邢星星小媳妇儿似的站在秘书室门口扭扭捏捏,一步不敢往前。秦方就在隔壁他更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冲俞翔招手指指会客室,用口型叫他:“过来!”
    俞翔把屁.股从椅子上拔起来,不情不愿地挪到门口,冷笑道:“哼,什么事,老子忙着呢。”
    “别黑这个脸了,你也不冤,你可是主谋。”邢星星觑了眼总经理室,秦方正在和融资部分析资料,没有注意到他们,于是立刻扯着俞翔闪到他视线范围之外,兴奋地说:“小元宝来了!”
    “来就来了……等等,你说谁?!”两人对视一下,眼中精光闪个不停,邢星星又绕着俞翔转圈:“是小元宝、小元宝、小元宝!哈哈哈,我们有救了!”
    俞翔被他绕的头晕,低声骂:“别他妈在这发癫!等会儿给老板看见有你死的。”
    邢星星收了脚步把拳头举在胸前握了又握,小声嘟囔给自己打气:“成败在此一举。”
    俞翔和他进了会客室,秦元看到俞翔,起身和他拥抱打招呼:“俞翔哥~好久不见了。”
    俞翔虚虚抱了一下立马放开,打量着秦元,也真心关怀她:“精神不错啊,方哥正在和融资部开例会,你稍微等一会儿,我把剩下的人都推了。”
    秦元连连拒绝:“不用不用,我就汇报一下青空的情况,半个小时就够了。”
    “没事,你先休息一会儿。其他的不用管了”说着招呼道:“星星!泡茶。”
    邢星星从来只给秦方一个人360°保姆式服务,现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跑到接待岗体验生活,她哪好意思让对方服务自己,只好扯了个谎起身拒绝:“算了算了,真不用,星星哥,我不喝茶。”
    人还没站起来,两个人两只手分别按上她的肩膀,她对抗不过,只好顺着重力坐回沙发,邢星星一脸郑重道:“喝,必须喝,看得起我就尝尝。”
    俞翔也笑嘻嘻说:“别有心理负担,他天天泡茶,一天不泡手生了还难受。”
    “呃……好吧。”秦元被迫接受了。
    两人一出门,俞翔立时挨了邢星星一记小踹,“你才天天泡茶,狗东西!”
    俞翔无所谓,“好好好,我泡就我泡,只要你他妈快回来复工,我真快累成狗了。”
    一个拿茶具,一个去推预约,两下行动默契得很。
    行云流水的侍茶动作刚走了两遭,秦方的会议室就清空了。
    俞翔示意她自己进去,秦元扒在门上看了看,硕大的屏幕后面只看到秦方漏着的额头,已经是下午时分,早上打的发胶已经有些没力了,掉下几缕头发垂在紧皱的眉心。
    秦元推开门轻手轻脚走过去,偌大的会议室只有他专注敲打键盘的声音,踱步走到近前,秦方适时若有所感地抬头,日思夜想的脸蓦然在眼前叫他,
    “哥。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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