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八方冰冷的海水将她包裹、淹没,空气变得稀薄,海水压迫着她的双耳,让她残存的意识仍然感到昏沉刺痛。
真的……就要这样死了么?
模糊的视线看到水面火把的火光,荡漾漂浮在上方。不久后,也许他们能找到她的尸体,也许什么也找不到。
那股拖拽的力量似乎想要将她往深渊坠去,但腿上预期的刺痛与鲜血流失的感觉并没有传来,只是一种牢牢的禁锢力量,让她挣脱不得。
不甘心……她还没有完成她的第一次航海,巴特家的大船她还没有得到,她才刚刚通过成为“威利夫人”获得了短暂的自由。
那个老头儿也许会很伤心吧……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女儿”又死了。
夏洛特……是你吗?
是你来找我复仇了么?我抢了你的身份,所以你要来报复我。
她尽力回想起夏洛特的容貌,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只能隐约看到那个坐在崖边的白色衣裙的背影。
你这个女人……太软弱了,你打不过我的。
嘴角勾起一点嘲讽的微笑。
意识终于陷入了一片黑暗,所有的感官都失去知觉,一切都沉寂下来,只有无边的深海和寒冷。
远远看去,黑深的海下,少女的长发四散在水中漂浮,一个矫健灵活的身影揽着她的腰,以一种奇异的姿态在海水里穿游,将她快速带离这片海域。
-------------------------------------
她感觉脸上有水滴的触感,像是下雨了。
视线逐渐清晰起来,映入眼帘的是头顶上石壁,灰色的石头上有一块深色的痕迹,不断有点点的水滴掉落下来,溅到她的脸颊或是唇上。
她下意识地张开嘴巴,盛接了一些水滴,吞咽着。干涸的喉咙总算稍微缓和。
艰难地撑起身体坐起来,她感觉自己就像被人按在小巷里捶打了一样四肢酸软。
甩甩头,让头脑清醒,看着被泡得发白的手和湿漉漉的衣服,她再一次感谢命运之神的眷顾,死神暂时还不打算要她的命。
打量了一下周围,这是一个溶洞,她所处的平地稍微干燥一些,顶部有一个透光的孔洞,能看到外面的天空,光柱照亮了海面一部分。
往前几步的断石下,就是海水,不知有多深。看向阳光照进洞口的方向,洞口大概只有两艘小筏并排宽,两边并没有可行走的小路。
手撑着的地方抓起了一点干枯植物的叶片,她躺在一堆像是什么干草上面。
这是什么鬼地方?她在心里暗骂。简直像是一个水牢。
她以前听码头上的水手说过,有些贵族老爷的变态癖好,喜欢将人抓来关在临海的水牢里折磨取乐。
不过很快她就否定了这个猜测,她先前的溺水太过奇怪,应该不会有那么凑巧被贵族捡去的可能。
到底是谁搞的鬼?
不过不管是谁,这人总会现身。
她并不着急,起身在这个不大的溶洞里仔细查看。
也许是被海水冲蚀掏空形成的,岩石都透着潮湿的水汽,有些石头上布着苔痕和小虫子,她在洞穴深处的崖壁上发现了一个小石坑,里面有一洼水,估计是石缝里渗出的,小坑有人工开凿的痕迹。
试探着用手捧了一点水尝了一下,是淡水。
越来越怪了,这地方。
等到洞口的阳光渐渐低垂,像是细碎的金子撒在海面。
她趴在草堆上,忍着肚里的饥饿,出神地看着洞口那抹金黄的太阳。
忽然,听到有海水搅动的声音,不远处似乎有鲨鱼背鳍起伏的身影。她立刻弹跳似的从地上跃起往后退,背靠着最深处的洞穴石壁,想从墙壁上磕下一块石头防身,却掰不动,只得先作罢。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滩海水。
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不禁咽了咽口水。
那东西终于游到了断石下,却忽然没了动静,就像是爆发前的沉默寂静,她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砰!”的一声。
一头将近数十英尺的鲨鱼被重重地抛扔上岸,硕大的鱼身瘫倒在地,丝毫也不动弹,鱼腹处有深深的伤口。看着眼前的景象,她眉头紧锁不敢放松,有着比鲨鱼更危险的东西还在水下。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从石头下探出一个人。
该怎么去形容他?
冷白的肌肤像是从未见过阳光,大概只有老巴特收藏的那枚泛着冷光的稀有珍珠才能媲美。湿漉漉的银白长发,像雕塑一样的健美的臂膀和上身。
他从海水里钻出来,身体上的水痕还在夕阳下闪着光,外面低垂的太阳为他披上一层朦胧的光芒,就像一个来自海底的精灵。
外国人?这倒也常见,这年头人口流动频繁,各种发色的人并不少见。
只见他看了看那堆空荡的干草,视线在洞穴里寻找着,终于发现了躲在洞内深处,试图将自己融入黑暗的她。
对上他的眼睛,心中警铃大作。一种危险的直觉涌上心头,就像被什么野兽的目光锁定。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对峙”着。
他双手支撑在断石上,却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她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心里一边在快速思索着应对的方法。
又过了一会了,他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双手支撑着准备从水里“上来”。
“等等。”她开口道。
听到她的声音,肉眼可见的他动作僵了一下。
她镇定了心神,先开口问道:“请问,是阁下救了我吗?”
见他没有回答。
她又继续说:“阁下知道去最近城镇的路吗?”
“我需要回家,你可以与我一同,等见到父亲,他会给你相应的酬劳。”
他还是不说话。这让她感到有些烦躁。也许是两人间距离有些远,他没听清,于是她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在离他几步远的距离站定。
这个位置,她能更清楚地看到他样貌。绸缎一样光泽的长发披散在肩头,线条分明的脸部轮廓,深目高鼻,俊美异常。
她这时才看清他的眼睛,像是冰蓝剔透的宝石,正专注地看着她慢慢走近。
一种异样的感觉渐渐升起,她说不清缘由,但似乎和眼前这个人有关。这个突然出现的能杀死一头鲨鱼的男人,她并没有感受到他的攻击性,他看她的眼神,倒像是来自一种动物的好奇打量。
“阁下。”她稍微提高了点声音,“能否回答我的问题?”
见他像个哑巴一样,只是看着她不说话,她的耐心终于告罄,火气蹭的冒起来,走到他面前。
“你是哑巴么?为什么……不说话……”声音渐低,最后几个字像是被浇灭的火堆升起的白烟,与之前的强硬镇定连起来显得有些滑稽。
她被自己眼前看到的景象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双臂伏撑在石头上,一只手还拿着一滩湿哒哒软趴趴的什么玩意儿。
她看向他劲瘦腰腹间,在细密的鳞片包裹延伸向下,在浅而清透的一部分海水里,露出一节泛着细闪银光的鱼尾,耀眼到像洒满了星光和流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