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无尘惋惜地告知,蛊毒太深,除蛊这件事又只能待到成年,然而等到成年治疗,暂时性的眼盲不可避免。本已经放心下来的明珠帮褚颐晏缠上白布眼纱后,迁怒地骂了好几天柳无尘不中用。
褚颐晏依然泰然处之,她已接受蛊毒和治病这两件事。不过才提到近来热闹的花朝节,心疼自己的侍女语气又低落下去,褚颐晏只好哄着摇晃对方的肩膀,手掌轻柔贴向对方暖和的脸颊,“我们明天出去看看,别难过。”
明珠用脸颊蹭住她的手掌,低低嗯了声,“这里的花朝节很热闹,要是小姐能看见,肯定很喜欢。”
“你告诉我是什么样,不就好了。”褚颐晏舒朗笑笑。
“可我什么都不懂…”明珠懊悔地说,要是侍女的耳朵会动,褚颐晏几乎能摸见侍女的两只耳朵又垂下来点。“以前都是小姐告诉我什么花什么花的。”
“所以我想看看明珠眼里的花。”褚颐晏正耐心地说。明珠忽而抖擞起来,“小姐,柳郎中留了个偏方,我去试试。”
任谁也看不出这个高兴难过都放在面上的天真小姑娘是南疆十噩之一。褚颐晏拧眉把案上的乌黑药汤喝完,半跏趺坐下,可有可无地闭上双眼。
许是节日,东西两市的人比往常多了不少,明珠兴高采烈说着周边的花哨事物,褚颐晏含笑时不时应和几句,又听得东采酒楼传来祈雨斗声乐,被明珠雀跃地抱着手臂,“小姐,我们去听听。”
原来是《绿腰》的翻羽调,不但推新调,声雅调正,而且颇有古歌遗风。褚颐晏听罢,也跟着周围人一般颇有兴味问明珠乐师是何模样?人声鼎沸,看不清帘子里乐师,酒家掌柜只能捉急地拦着再奏一曲的呼声。
明珠忽而动了动,俯身在褚颐晏耳侧轻语,“小姐不如亦奏一曲,聊为解围。”
“是你想看热闹罢。”褚颐晏眼波一横,没拉扯过明珠,在雅间里催着管事拿来一把琵琶,抱着许久未碰的乐器,褚颐晏亦不免心生感慨,轻拨一声,明珠扑哧一笑,为她朗声传达,“我家小姐亦弹此曲,兼移在枫香调。”
一曲终了,满楼先是寂静,而后如雷叫好,先前乐师也终于顺利抽身离去。
姗姗来的酒家掌柜送了两壶龙井要当救场谢礼,褚颐晏不免俗地问了问刚刚乐师弹得颇有韵味,不知道哪里招来的。掌柜不免得意地笑,而后摆摆手,遗憾道,“是路过的游侠,见两楼斗乐十分热闹说也要奏一曲,要知道会惹得这么热闹,就不让他弹了。”
褚颐晏听出掌柜的口是心非,也不拆穿,点头说是。
05
褚颐晏没想到还能见到那个乐师。
上次治病后,柳郎中要她多到外面看看散心。到他的药铺来坐坐也好,但一直没有来,既然想起了,褚颐晏也顺道路过柳无尘家,便让马车停下。
吩咐明珠去抓药,褚颐晏心道自己去药房找柳无尘,颇有兴致地想吓吓那个人前持重实则心软的郎中。
蒙着素白眼纱,循着记忆的路,褚颐宴推开柳无尘药房的门,明明跨过了门槛,却不留神,踩到了什么,吱呀一声,不小心便扑到了门后的人。
闻春时是来找柳无尘治病的,没想到会被个小娘子扑到身上来。看着对方眼上的白布,闻春时皱了皱眉,扶起褚颐晏,她的手白皙如玉,和自己带着茧子握惯刀剑的手不一样。闻春时只盯了一会两人交迭的手,就发现一道视线盯来,是朋友柳无尘走到旁边,盯着她们相握的手。
莫名其妙,闻春时心虚地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
“小娘子,没事吧?”闻春时问。
褚颐晏立起身,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会撞到人。回忆起刚刚鼻腔充满的青竹味道,她柔声,“无妨。”
她的声音很轻柔,和手一般。闻春时想。
看着友人闻春时一反常态关怀的模样,柳无尘觉得很必要说点什么,“褚小姐只是眼睛不好。”
闻春时心想,原来她就是以前柳无尘说过的那位褚娘子,嘴上问的却是,“不知道娘子唤什么。我是闻春时,惊梦刀的闻,庆春时的春时。”
青年的声音也如那股青竹味道,令人安心。褚颐宴并不知道闻春时已躬下腰,她们之间如同平视,她仍然保持直视的姿势,对着他说,“褚颐晏。”
记下读音,“褚娘子。”闻春时一字一顿地说,
“多谢刚才你在酒楼为我解围。”
柳无尘笑得更勉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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