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才七点四十二。
电梯来得很快,先一步走进去的徐姮看见徐渚朝她迈了几个步就赶了上来。
他已经长得比她高出不少了。
跨出的一步也会比她的大很多。
甚至徐渚还提防着她会按关门,先是用手扶住了电梯的门框,然后才走进来。
事实上有那么一瞬间,徐姮的确是想快速按一下那个关门键。
哥哥依然很了解她。
他知道她不想和他坐同一趟电梯。
但她好像还是只了解小时候和她形影不离的哥哥。
现在的他……
只会做一些她想不明白的事,意料之外的事。
电梯里很明亮。
哥哥今天穿的衣服又是她没见过的。
里面是一件白色的短卫衣,外面穿着一件单薄的浅色牛仔外套,有背一个黑色的斜挎包,看起来像是不止带了基本几样出的门。
戴的玉佩在他的脖颈处只能看见漆黑且显白的串绳。
而玉佩沿着他的脖子往下,在衣服里面。
他淋过雨。
牛仔外套在暴雨里浸水之后的颜色变得深一块浅一块。
头发也有点湿。
哥哥留的不是平头,发梢被淋湿之后会稍显凌乱与靡颓。
刚刚在门口看见这样的他好像有些很明显的不耐烦,似乎下一秒就要指手画脚地管教她。
但他好像很快就平静了。
徐姮现在看着徐渚的面无表情,忽然觉得他刚刚不耐烦的样子挺适合抽烟的。
就是那种她把他整得气极了,他没法狠下心来说管她,无可奈何到只能一个人沉默着猛抽烟的样子。
……这种被弄脏的模样很好看。
徐姮已经快习惯这样看着哥哥就会胡思乱想的时刻了。
徐渚进来之后,他并没有像汤昳时那样自然地站在自己的身旁。
而是与她面对面。
简直像是某种对峙。
砰砰乱跳的心从汤昳时牵过她的手之后就一直这样。
但是现在绝对是因为哥哥。
徐姮试探着往后退了一步。
也想要逃离他投在她身上的有着莫名压迫感的影子。
在电梯的启动后的轻微超重感里,徐渚跟着近了一步。
她逃不了。
徐姮如果不仰头来看他的话,平视只能对着他说话时会滑动的喉结。
“去汤家吃的晚饭?”
徐姮明明已经紧张到兜里的手都扣紧了手机。
可徐渚只淡淡地先问了这么一句。
但这是明知故问。
汤昳时和他说过了,她刚刚听见了的。
“嗯。”
但徐姮很讨厌这种被徐渚牵着走的被动,立刻反问他:
“你去哪了?”
她并不在乎这个问题。
徐渚去哪都和她无关。
这种事她已经不在乎很久了。
大概三年多一点。
“去他家吃饭就不回我的短信也不能接我的电话?”
徐渚又把话题给绕了回来。
虽然语气并没有那么咄咄逼人,但他那如炬的直视还是让徐姮别开了看向他的目光。
他一开始就摆出了架势,她应该明白他不会让她顾左右而言他的。
“我没看手机,也没听到。”
徐姮满不在乎地回答。
今天她打给他的那个电话其实是他们三年以来的第一次通话。
至于他的短信,她也就上次回过一个“嗯”。
怎么到现在到徐渚这里,他觉得她不给他回电话短信的行为是一种要被质问的义务了?
“你以后把手机调成振动。”
徐渚说得很笃定,像是命令。
对于她不乐意的事,他很少有这么坚持的时候。
电梯里的时间在简短的你问我不愿意答的环节里匆匆而过。
电梯门一开,松了一口气的徐姮马上有了气势:
“你以为你是谁啊?凭什么?!”
“让开。”
徐姮说完,绕过徐渚,快步走去家门口。
她在电梯里面就在兜里摸到了家门的钥匙,掏出来就打开了门。
徐渚仍然紧跟着她。
几乎和她同时进门。
也在他带上门的那一刻,徐姮听他无头无尾地问道:
“视频呢?”
低头换鞋的徐姮这才意识到徐渚可能真的在生气。
她应该早点反应过来的。
比如就在她问他去哪了的时候,那时的他并没有让她叫哥哥。
然后说一句:
叫一声哥哥就告诉你。
所以他的心情其实很差。
徐渚手机上的原版本已经被徐姮删掉了,就在她鬼使神差地发给自己之后。
虽然一分钟不到,也好像什么名堂都没拍出来,但她仍然发给了自己。
可是——
那个视频不是她用来要挟他的吗?
怎么他还能理直气壮地反过来问她?
他在他的妹妹面前是打算一点脸都不要了?
然而徐姮的确因为这个带了一点点色情意味的视频而一整天没看过自己的手机。
即使自己攒足了别扭劲,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删除它。
哥哥又知道了。
是吗?
他能不能不要这么了解她!
烦死了。
徐姮踩上自己的拖鞋,冷哼一声:
“怎么?”
“你想说话不算话?”
“视频是在我这里。”
“不止是抽烟,别的事你要是把我惹毛了,我一样乱发,你少来管我。”
……
外面的雨势似乎更大了。
客厅里都能听见阳台的窗户像是要被拍碎了一般的雨声。
闷闷的雷滚了过去,估计来了一片雷云。
今晚的雨不知会下多久。
徐渚见妹妹趾高气昂地走回了她的房间。
大红色的卫衣其实会把她的脸衬的很白。
同样也会让她的脸红醒目而刺眼。
头发有点乱,像是被什么人揉过发顶。
在楼下看见汤昳时的时候,也看见了不知道因为什么在脸红的妹妹。
毋庸置疑,他们撑过同一把伞。
所以那时他们有多近呢?
说过些什么呢?
而且说的什么需要汤昳时去抚摸她的头发呢?
还有。
还有……?
绝对还有别的他没留意到的事。
比起那种去哪里吃饭,为什么不接电话不回短信的狗屁问题。
他更想知道这些。
嫉妒很丑陋,且无法自控。
哥哥其实就应该是这种角色。
看到自己朝夕相处的妹妹甜蜜地依偎在别人的怀里,要摆出欣慰的笑。
把自己捧了爱了许多年的宝贝拱手让给别人,还不能不甘心。
为什么作为哥哥,要去寄希望于别的男人,指望他能对自己的妹妹好?
去他妈的。
妹妹大概已经有所察觉。
但他现在没有任何立场去问她。
徐渚的手用力捏着家门的门把,门还没有带紧。
此时外面又划过了一道闪电。
把阳台都照亮了。
妹妹很讨厌雷雨天。
更讨厌停电时一个人漆黑的无依无靠。
他希望自己现在还足够了解他的妹妹。
徐渚退了一步。
无声走到楼道间。
打开配电盒,把自家的电闸在下一轮雷声到来之时。
拉了下来。
然后看着霎时间漆黑一片的家。
这才关上家门,走回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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