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才明白,心窝懂得发痛比不懂得好。
当时,只有林菁才知道,再让宋星寒这样下去,她这辈子都要完了。她为宋星寒想尽了一切办法,甚至,让人假冒玉蝶儿给她写信,给宋星寒识穿了,还亲自跑到海防请玉蝶儿来看她。
最后,林菁没办法了,只好跟宋星寒的师父们商量,托顾学勤介绍,替宋星寒接了一台澳门班。那班约只有十来天,不过是让她转转环境、散散心罢了。
宋星寒没有意见,对她来说,什么地方,也是一样。
到了澳门,宋星寒才知道这里虽是一个小地方,但戏业发展得很昌盛,大大小小的戏班很多,竞争非常激烈。
宋星寒初到贵境,却也受到观眾支持,尤其是那群太太小姐,不独每夜买票捧场,更会送花送礼嘘寒问暖,热情得教人手足无措----
「星姐,人参补气,你趁热嚐嚐,冷了不好。」李太太送上燉盅。
「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呢?」
「人参是补气,却也燥热,星姐常捱夜,倒不如吃燕窝,对皮肤好。」朱太太抢着说:「这燕窝是我先生公司进口的,你吃着觉得还可以,只管告诉我,我让人再送十斤八斤来。」
「谢谢!但不必了,怎可让你费心呢?」
「星姐,我爸爸的店来了新货,我看这鑽錶还登样,给你送来了,你别嫌弃才好。」
「麦小姐,这礼物太贵重了,宋星寒不能收下。」
宋星寒好不容易才把这帮太太小姐送走。
「星寒,你不要看轻这些『太太团』。」戏班老前辈华叔给她忠告:「她们个个非富则贵,夫家、父家在地方上甚有势力。她们有的是花不完的金钱时间,最爱一窝风追捧偶像,又最贪新忘旧,艺人在这里是生是死,全看能不能对上她们口味。」
「你扮相俊逸、举止脱俗,怎不令她们倾倒?只要你好好跟她们交际应酬,当不难站稳阵脚。」
既是人在江湖,宋星寒也只好不时跟她们吃吃茶,聊聊天。宋星寒明白这些温室里的幸运儿要求很简单,不外是找点寄託,打发时间而已,横竖自己的生命离了舞台,便是一片空白,现在有她们在自己身边吵吵闹闹,日子倒也不难过去。
宋星寒既然在澳门发展顺利,也为免回去触景伤情,经师父们和爸妈同意后,便决定留在这里讨生活,暂不作回广州的打算了。
时间都在悄然流逝,不经不觉,宋星寒和林菁留在澳门已有整整两年。
两年了,说长不长,说短吧,也不算了。宋星寒的心,终于开始对外界事物回復反应,也总算学会把前尘旧事一点一滴的都藏在记忆的盒子里,等间绝不掀开……
这时候,顾学勤也来了澳门发展,住在宋星寒和林菁隔邻。他们三个异乡人,常常聚在一起下棋聊天,倒也不愁寂寞。
顺理成章地,顾学勤成了宋星寒的代理人,全权处理她接班合约等事宜。他和林菁一内一外,把宋星寒照顾得无微不至。
那天,宋星寒收到家里寄来的信。
「菁姐,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
「妈妈看中了环尾那块地,想买下来,一半建屋自住,一半收租,要我们想想办法。」
「买地?不好。」林菁斩钉截铁地说。
「是不是钱不够?」宋星寒赶紧说:「等会我和勤哥商量一下,他正和万班主谈班约,说如果我肯多签一年合约,可以先发下半年的戏金。」
「不是钱的问题。」林菁打断她的话:「我们已买了环头那块地,还买环尾那块干什么?」
宋星寒吃了一惊:「我们什么时候买的?」
「你不是一直在囉囉唆唆,说要为家里买地起屋么?我和学勤一直给你留意着。早半年前,我们觉得价钱还可以,便买下来了。大屋还差半个月便完工,下个月你回乡替宋伯伯做大寿,刚好把钥匙送他作礼物。」
「菁姐,」宋星寒很感激:「你总是为星寒设想,谢谢你。」
「谢什么?钱都是你自己挣回来的,我不过是代你花钱罢了!」
「不,钱都是菁姐和星寒合力挣回来的。要是没有菁姐,想宋星寒现在还是个小拉扯呢!」
「你快别卖口乖了,林菁可不吃这一套。」
宋星寒想了想,再问林菁:「那么,我们还有馀钱吗?」
「为什么这样问?你又想买什么?」
「我……我想把环尾那块地也买下来。」
「买来干什么?你那大弟才十三岁,不用这么早便替他置业吧?」
「我想起间屋,送给林伯伯林伯母居住。」
林菁呆住:「神经病!有钱也不能这样乱花!」
「不是乱花。」宋星寒诚心诚意地说:「我们是好姐妹,林伯伯林伯母就等同我的父母了,当然也应该住大屋享清福。」
「神经病!」林菁一边喃喃地骂,一边跑出去。
宋星寒托顾学勤把买地起屋的事情也一一办妥。
过了几天,林菁跟宋星寒说:「星寒,听他们说,李班主新聘的花旦明天到埠了。」
「是吗?」宋星寒不禁皱皱眉:「也不知是什么一回事?花旦们换了一位又一位,来来去去的,真教人眼花繚乱。」
「还不是你那班『星迷』作的好事?」林菁似笑非笑:「这一个扮相不美,那一个唱功不好,这一个太肥,那个又太矮,把人家统统批评得体无完肤。只怕要班主找来了『九天玄女』,才算勉强可与我们的『星姐』匹配。」
宋星寒也不禁给逗得「噗嗤」笑了出来。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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