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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蝶儿和宋星寒分别已有一年多,虽然宋星寒每半个月也会给她写信,但当玉蝶儿看见宋星寒时,第一个反应,还是哭了出来。
    「蝶儿,你怎么还是这样爱哭呢?」宋星寒摸摸玉蝶儿的头发。
    「星寒……」玉蝶儿紧握着她的手,只觉以往所吃的苦已得到补偿。
    「想不到你这么快便当了正印花旦,我真为你感到骄傲!」
    「这都是别人捧的场,我还未够火喉呢!」
    「你真是成熟多了,我也要加倍努力,总不能让你丢脸!」
    事实上,宋星寒挟着「女名清扬」的衔头登场,很受观眾欢迎。大家都称讚她扮相清俊,行藏洒脱。许是出身小武,她的唱做唸打尽是颯爽明快,即使做文场戏,也是「文戏武做」,或演书生或演儒将,也别具凛凛英姿。
    玉蝶儿在宋星寒的眼里也变多了。分别年馀,只见她出落得更是漂亮动人,一双秋瞳隐含情意,举手投足都是柔媚,演技更是大大进步了,与宋星寒做生旦对手戏,竟有着意想不到的迫真合拍。
    但在舞台下,她们却明显生份了。
    宋星寒觉得这是自然不过的事----两人多长一岁,阅歷多了,身边人事也复杂了,说什么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地挤着吃挤着睡。
    玉蝶儿心里却明白,什么理由都是假的,两人之间最大的阻隔,叫关志刚。
    玉蝶儿知道关志刚为自己已付出了太多----他不单竭力让她达成心愿,还为了能留在海防,放弃升职调任的机会;最重要的是,他居然真的说服了他父母,同意他们的婚事,只要求她结婚后洗尽铅华,不再粉墨登场。
    「……志刚待你这么好,只要你嫁了他,我们一家子都安乐了……」
    「……你还等什么?女孩子始终也是要嫁人的……」
    「……他要的不是我,要是我,我飞上去嫁给他……」
    玉蝶儿彷彿已没有不嫁给关志刚的理由。
    ----不,还有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理由----宋星寒。
    以前在落乡班,玉蝶儿只是顺着自己的心意,偎傍着宋星寒,对两者之间的情谊,想法仍是很模糊的。现在,玉蝶儿对感情事慢慢开窍了,清楚知道宋星寒在自己心里,是佔着一个什么的位置----这位置,实在是比关志刚高出很多很多。
    但即使那位置高到天上去,又有什么用?宋星寒和自己一样,是女儿家,两人又怎可以相依相守一辈子?自己也好,宋星寒也好,始终也是要结婚生子的,这是每一个女孩子一生里必走的路。
    毫无疑问,关志刚绝对是一个好归宿,自己要是放弃了他,终会后悔。但宋星寒……
    反反覆覆的,玉蝶儿始终定不下心来。
    关志刚纵然心里焦急,也不肯催迫玉蝶儿,他确实是个好人。
    宋星寒呢?说不出是真痴还是假傻,迟钝得直叫人难过。她甚至和关志刚也成了好朋友,三个人常在空间时吃喝玩乐。
    这样子拖拖拉拉,又过了半年。
    那天,班主通知玉蝶儿,宋星寒决定不再续班约了。
    玉蝶儿跑去问宋星寒:「这是真的么?」
    「是的,我想回广州去。」宋星寒囁嚅地说。
    「为什么?」玉蝶儿知道自己是明知故问,广州才是粤剧的老家,宋星寒在那边发展,绝对比海防这小地方更有作为。为了自己,她已耽误了好些光荫。
    「我来这里已经半年多了,家里人常写信催我回去,我自己也很想念他们。」
    「那我呢?你回去了,难道不会想念我么?」
    「我当然会想念你。」宋星寒迟迟疑疑:「蝶儿,不如你和我一起回广州好么?」
    「不,我不去。」玉蝶儿斩钉截铁地说:「我在这里发展正顺,到广州却要从头开始,莫说是正印,只怕连二帮也做不了,要做回三帮花。」
    「不会不会,」宋星寒发急:「就算不能马上担正,只要肯努力,一定会有班主赏识……」
    玉蝶儿打断她的话:「我在这里已有人赏识了,何必捨近图远?」
    「你不愿意到广州,是因为志刚吧?」宋星寒轻声问。
    ----也许宋星寒是迟钝了一点,却不是瞎子和聋子,关志刚待玉蝶儿的好,根本全海防都知道,她又怎会不清楚?这半年来,宋星寒的日子也不好过。
    玉蝶儿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宋星寒----原来,她一直知道……
    「志刚是个好男子,有他照顾你,我也放心了。」
    ----这确实是宋星寒的真心话,而真心话却总是伤人的,这包括了言者和听者。
    「是的,他很好,你放心走吧!」玉蝶儿愤怒了,这就是宋星寒的想法么?她究竟当自己是什么?难道她一点也不明白自己的心意?
    宋星寒低下头,没有再说话。
    玉蝶儿咬咬唇,拂袖而去。
    过了几天,宋星寒回广州。
    玉蝶儿来送行,儘管一脸木然,但那双红肿的眼皮却瞒不了人。
    ----玉蝶儿本来已打定主意不来送行,但心里实在是捨不得,挣扎再三,还是来了。
    「蝶儿,你要好好保重。」
    玉蝶儿呆着脸,点点头。
    宋星寒想她还是在生气,也无可奈何,只好强忍着心里难过,迈开步子走。
    「……你…你还会写信给我么?」玉蝶儿追上来。
    宋星寒转过身,看见玉蝶儿那通红的眼睛,心痛得有点麻了:「如果你还想收信的话。」
    玉蝶儿的眼泪终于落下:「……我还是……想知道你的事。」
    「蝶儿----」宋星寒把她轻轻拥进怀里:「我会给你写信,直到你不要再看那天。」
    回到广州,宋星寒才知道,林菁因严重的腰伤,已不能再踏台板。
    「菁姐,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写信告诉我?」宋星寒难过极了。
    「有什么大不了?不能做戏便不做了。」林菁淡淡地说:「告诉你,你又可以怎样做?空叫你心里不安。」
    「菁姐,好听的话儿,星寒不懂说。」宋星寒看着林菁的眼睛:「总之,我姐妹俩以后守在一起,有粥吃粥,有饭吃饭,好不好?」
    林菁低吼了一句:「你不必可怜我。」
    「不是可怜你,是倚靠你。」宋星寒紧执着她的手:「以后,星寒全仗菁姐照顾了。」
    林菁转过身去,她是硬性子,实在不愿意让宋星寒看见她的眼泪。
    从那时候开始,林菁便当上宋星寒的「衣箱」和管家,把宋星寒的班事家事也打点得妥妥当当。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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