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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已暗,毕业典礼也早已结束,空荡的校园里,所有人都散了。
    可平时动不动就翘课,仿似待学校里会早夭似的方清,这种时候应该早就消失无踪,偏偏他就在眼前稳稳站着。
    霍雅没有抬眼,然而就算抬了眼,真对上视线,怕也是什么都说不出口吧。
    于是,他没出声,她也没开口,没有交集的眼波,从长廊的尽处望过去,两道一长一短的身影就这么乾站着,一动不动。
    霍雅心思不深,但凡对她有一定程度的了解,轻易都能知晓她此刻的沉默,赌的就单单只是一口气罢了,没有其他别的了。
    然而方清,可就难说了。
    一阵风吹过,吹得方清背景落叶婆娑,却吹不散始终縈绕他周身的阴霾。
    吹散霍雅未系的长发轻轻撩拨过他肩头。
    也吹皱平静无波的岁月扬起一阵涟漪。
    然后风止,又平復。
    霍雅皱着眉,眼神空泛,两条腿像嵌着铁块似的寸步难行,好半晌,才终于下定决心视而不见,可馀光一瞬,鲜红液体恰好就在眼前滑下,一滴又一滴,散在长廊上,斑驳了大理石地板,恍惚之间,好似把人心也印得斑驳了。
    霍雅呼吸一窒,瞪眼看了好一阵才总算明白过来那是什么,怔愣举目,檀口分明动了一动,却仍倔强地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只有掩藏不住,不太好的脸色表露无遗。
    方清胳膊上掛一道不深,但是很触目惊心的血痕。
    看上去特别瘮人。
    很痛吧?
    肯定很痛。
    霍雅的眉头皱得愈发深。
    然而,方清这个当事人却是一脸的若无其事,眼神穿过她,视线停佇在她更后头的那扇,他几乎看了整整一年的窗。
    窗外的天都已经压黑了,仿似把他生得清淡的眉眼也压得深沉了。
    那边那个方清还是一如以往云淡风轻,而这边这个霍雅却是愈看他就愈发恼火,虽然其实她也并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恼些什么,就是一口气扎上来,逼得她心慌、又慑得她心发疼,很不安适,更让人无所适从。
    然而,霍雅也狠,不知去哪吃来的胆,明眸一歛,抬脚就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往他长腿上一踹,踹得对方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回她身上,满眼的荒谬。
    霍雅没好气也没解释,做了这样不可理喻的举止,非但没有分毫反思,反还狠狠瞪了人一眼,然后半字没留下,半点责任也没要负的意思,转身就走。
    凶得很。
    简直莫名其妙到了极点。
    方清一脸懵,一时间竟也无话可说,就这么睁睁看着她背影逐渐远走。怕是以他过往这一年的所作所为,也许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还会有人敢这样对他,于是就这么愣了好久好久,直到霍雅身影终究没入长廊尽处的楼梯口,彻底消失在眼眸中时,他终究还是让她给气笑了。
    方清很久没有笑了。
    说不清当时心情,只是那一剎,忽然就觉得,恍惚间,好像又见到了那个分明醉了酒,却又摇摇晃晃坚持得把散成一地的酒瓶给收拾乾净,只因怕他醒时会不高兴的傻女孩。
    他不会形容,就觉得那时的霍雅比平时任何时候都还要可爱万分。那是他第一次发现,原来霍雅也有这么让他看顺眼的时刻。那画面甚至在后来的好多个日子里都还让他经常想起,像是不甘就此淡去似的,非得在他脑中留下深刻的烙痕,要他死死记住一样。
    霍雅明明在他印象里就是个总是闯祸又惹人不耐烦的麻烦精。
    她明明大部分的时间都是麻烦的,可偏偏,他就是记住了当时她的模样,并且再也忘不掉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溜。
    霍雅身影消失在楼梯口转角后,他又静静瞅了那转角一阵,伸手压住仍在淌血的伤口,眼角笑意直到他转身离开的时候都未曾退去,可是背影却有种说不出的寂寥。
    长腿缓步在无人的长廊上走了一阵,很快,背后就又传来了脚步声。
    方清一度以为又是刘香跟来了,所以没有回头,直至那人追上他,并且拽住了他的衣角,他才发现,原来不是刘香。
    只有霍雅才会拽他衣角。
    这个夜里没有月亮,漫天星辰显得格外清晰,街角的路灯一盏盏亮起,风吹来有些凉意。
    远远地望过去,依稀能见无人的校园大楼里,二楼走廊上一对模糊的身影,一长一短。
    长的那个被短的那个半拖半将就,硬生生拽往没人的保健室而去,半点怜惜也没有。
    然而如果你仔细看,也许还能看见那少年眼角始终未退去的笑意。
    他真的、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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