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暮自脑子里头一团乱麻,在想着今晚该要怎么办的时候,一团被揉成一团的纸咻一声落到了她的面前。
抬眼一看,原来是温舒。
温舒在她斜左面,经书被她丢在厚厚的蒲团上,远远朝着门口指了指,用嘴型无声说道:“严姐姐,去净房吗?”
温舒性子跳脱,要不是一早就说严姐姐身子不爽,她才不会跟着母亲和长嫂念了一日的经文。
严暮自来得晚,只有堆着厚厚经文典籍的书架背后还有两个位置,离温舒很远,所以她只能这般远远挤眉弄眼。
严暮自起身正要往外走,发现自己的裙角被往里扯了扯。
她低头一看,只见那个一向红衣热烈的郎君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上了道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最里面被书架挡住的蒲团上。
靛蓝色的质朴道袍被他穿得气质出尘,莲花玉冠将玄色长发盘于头顶,狭飞的眸子在光线晦暗的书架后头依旧明亮。
严暮自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自从上次被那人抱回房中之后,总感觉这人看自己的目光变了许多。
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烫得灼人。
“跟我走。”他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严暮自正想提醒他此处全是女眷,众目睽睽,劝他不要胡来。谁知道那双刚才还在她的裙摆上停留的手并没有见好就收,反而已经径自往下,抓住了她细细的脚踝。
她隔着冬袜仿佛也能感觉到那双大掌的热度,纤细的脚踝被人桎梏在手中,她一时变得进退两难。
她小小的耳尖红得滴血,幸好她演技一向超群,才能稳住面上的表情,小声强作镇定道:“放开我,阿舒在看着这边。”
赵玉低笑一声:“那又如何?拒绝她,跟我走。”
严暮自如今算是知道这个人的秉性了,也不再逆着他来,想着把他当成顺毛驴来捋。
她朝温舒摇了摇头的同时,有着书架作掩护,抚了抚他金色的莲花冠,以作安抚。
待温舒一个人离开大殿之后,严暮自才看向下处的人:“去哪?”
道人与信众在威严神像前低声诵求庇护,女郎在神像后被人扣住纤细的手腕,乖顺地跟在身形高大的郎君身后,从窄门出去。
*
严暮自随着他进了一处无人的厢房。
“你不是喜欢鸟儿么?给你。”赵玉看似漫不经心将桌上的罩笼推向她。
这是他很早就遣人从西域找来的,今日暗卫快马加鞭将雀鸟送到他手上,他就过来寻她了。
厚厚的洋红色厚绒罩子将以靛笼牢牢包住,青蓝灰色的小小一团圆乎乎的雀鸟支着红蜡色的鸟喙从罩子缝隙中钻出头来,它的面颊上有一团如同腮红的羽毛,眼下一竖如同泪痕的黑色格外显眼,此时正歪着头像是在打量面前的二人。
严暮自撇开一点罩子,将手从笼子的空隙中伸进去,那只雀鸟一点儿也不怕人,见她探手过来,马上将毛茸茸的头蹭了过来。
她其实没有很喜欢鸟儿,也不知道这人是从哪里听来的,不过现下这个雀鸟确实很得她的心,所以她也没有辩驳。
“这叫什么鸟儿?”她摸着雀鸟小小的红喙,雀鸟便闭上黑凌凌的眼睛,用自己的鸟喙轻轻叨她的指-尖。
“是西域来的,叫做金山珍珠鸟。”赵玉看着她甚是喜欢的样子,心头软了几分。
严暮自闻言却收回了摸着珍珠鸟的手,蹙眉摇头:“隆冬时节从西域来的鸟儿,一定很贵重吧?”
赵玉轻描淡写道:“比起我的命,这算得上什么?”
严暮自看向他,开门见山道:“贵人,你今早走的时候健步如飞。”
赵玉也毫不掩饰:“没错,那点小伤对我来说算不上什么。我的身体,很好。”
“那我更加不能收了。”严暮自将罩子盖回去,把鸟笼往赵玉那边推了几分,“无功不受禄。”
“或许你可以理解为我在讨你的欢心。”赵玉靠坐在椅子上,长指有一下没一下点着下颌。
“郎君不用费心了,我已经有心悦的人。”严暮自断然拒绝。
“哦?”赵玉并不惊讶,甚至有些饶有兴致,“所以呢?你是真的喜欢那些晦涩的诗句?真的喜欢冷得要死去看什么梅花?”
严暮自不料他早已看穿自己,咬唇道:“不知道我何处得罪了郎君?”
赵玉起身,走近她几步,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坚-硬的棋桌将她柔-软的后腰抵住,她退无可退。
他单手将她恨不得贴上棋桌的后腰扶起。
赵玉薄唇轻启:“你不曾得罪我。”
严暮自双手往后,想要推开他在自己后腰的手,却被这人单手制住。
她的双手被钳制住,不得不挺着胸口保持住平衡,这让她有种奇异的羞耻感。
她轻咬下唇,眼睛熟练一眨,泪意已经漫上眼底:“既然不曾得罪,那郎君为何这般羞辱我?郎君这样对我,又是把我看成什么样的女郎?”
饶是赵玉早就看清她一贯的招数,还是心下一颤。
看到她哭,他就烦躁得很。
“我要是不强硬些,你早就不知道躲去哪里了。少在我面前哭,我不是傅允文,不吃这套。”赵玉眉心如川,心乱如麻。
严暮自见他口气强硬,一时想着自己在车厢时要在傅允文面前装成弱不禁风而被撞得七荤八素的样子,真是倒霉,一时又想起今日白白浪费一日还要这人凶,真是无妄之灾。
反正,这下可真算是委屈一下全上来了。
晶莹如玉珠的泪真心实意划过她梨花般的柔颊。
赵玉用三指锢住她尖尖的下颌,将她嘴唇上的泪珠吮掉,她的嘴唇在他辗转重复几次的吮吻下,红得诱人。她一时愣住,睁大眼眸,泪都忘记流了。
赵玉哑声威胁:“都说了我最讨厌看你哭眼泪再敢掉一颗,我就吻你两次。”
“为什么是两次。”严暮自的脑子都忘记怎么运转了,愣愣顺着他的话问道。
“因为我觉得一次不够。”赵玉放在她腰上的手收紧,再次噙-住她的嘴唇。
作者有话说:
030媏媏和凌官梦外第一次啵啵成就达成~
携媏媏凌官向大家问好~明年见啦~
凌官为啥会以为媏媏喜欢鸟儿~是因为之前看见媏媏让人救了一窝小鸟嗷~凌官送的鸟儿的图片放在微博啦!好可爱-3-
第17章 十七场梦
大大敞开着的窗牗被冷冽的风钻了空子,严暮自打了一个冷战,迷乱的脑子也冷静了下来。
她双手放到二人之间,莹润泛着淡淡粉色的指-尖抵在深靛蓝色的道袍之上,齿尖微微用力,赵玉的唇峰之上就多了一道痕迹。
赵玉意犹未尽松开她,清凌如镜的眸子波澜未宁,并未计较自己唇上的小小伤痕:“怎么,还哭不哭了?”
严暮自黑深凝眸泪意消散,朱唇轻启:“混账东西。”
“哦?”赵玉低头看着面前正在露出尖利齿牙的小猫,俯首道。
“崔郎君怎么才肯放过我?”严暮自调转口风,仿佛刚才骂人的人不是自己。
赵玉没有马上回答她的话,二指捏起鸟笼旁边叠着的一领猩红色福团纹白毛领斗篷将她裹住,他长指一拉,厚厚的兜帽收拢,将她玉雪一般的小脸圈在其中。
“崔郎君?噢,忘记告诉你了,清河崔氏只是孤的母族。孤,姓赵。”
赵玉的声音仿佛天雷轰过严暮自的脑子,顿时感觉周身生寒。
原来如此!
太子赵玉这个名字无人不知。只因当时崔皇后诞下麟儿后身子孱弱,为了祈福,曾昭告天下下了恩典。
太子以玉为名,然玉者乃天地之灵也,东宫不豫霸占。
也就是说,太子名讳玉字不必避讳,天下麟儿都可以取名为玉。
严暮自知道这个典故也是因为柳氏生下继弟之后,赶了这个趟儿,要沾沾东宫的恩典所以取了带玉的小名。
如果说一开始她只是惧怕世家大族之内的厮杀,现在她都不知道自己该惧怕什么了,呆呆地愣在原地,念叨道:“你是……东宫的太子殿下?”
赵玉倒是有些吃惊她知晓自己的名讳,扬起黑深的眉,心下难掩欢喜,面上不显:“你知晓孤?”
说完自己又有些后悔。
翼王和贵妃最喜欢造谣泼脏水给东宫,往常只是舅父一人给他辟谣,且手段残酷,往往起到反作用。
之前他从来不大在乎这些,觉得人云亦云不过尔尔,他懒得也不屑去辩驳,清者自清。
然而,此刻他有些后悔自己的名声不太好。
“湖州离上京远,听到的传闻难免不尽不实。”他下意识补充一句。
严暮自浑身发抖,根本无暇去听他在说什么,她只感觉自己浑身变得软绵绵像汆水的面条。
她刚才骂了储君!
她强使自己稳住心神,俯身叩拜面前能执掌自己生杀大权的郎君,卑微告罪:“臣女出言不逊,殿下饶命。”
饶是她强自镇定,赵玉也听见她声音中的一丝颤抖,他皱眉:“你这是干什么,好好说话,谁让你下跪了。”
严暮自松了一口气。
还好,太子仿佛现在对她还在兴头上,并没有被自己刚才的出言不逊而生气。
她刚缓了缓,想要接着往下说,自己一下从冰凉的地上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辛麻的沉水香充斥在她的鼻尖,这个香气她很喜欢,不由得皱起鼻尖,轻轻嗅了一下。
赵玉发现她的动作,问道:“喜欢?这是琼崖来的沉水香。”
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娘子乖乖点头,他将她直接放坐到方桌上,面对面对着自己,又接着道:“这个容易,晚些孤让人去拿些过来。不过,孤更喜欢你薰牡丹香,很衬你。孤到时候让人一并拿来,给你熏着玩。”
严暮自心下一颤,没想到他有在注意自己的熏香。
赵玉见她难得不是泥人菩萨一样的完美无瑕,面上愣愣怔怔的,像是真的被自己的身份给吓了一跳。想着怎么都不要将她吓着了才好,又拿手去捧她白生生的香腮。
她的脸极小,自己的手轻松就能把她的下半张脸包住,拇指在她如花瓣般柔嫩的面皮上轻轻摩-挲。
“你怕什么?孤又不会凶你。”他人生头一遭温声哄人,“你若是跟着孤,不必像对着傅允文那般。想笑就放声大笑,有人欺负你你就用力一脚踹回去,不想吃的东西也不必强吃下去。这样不好吗?”
严暮自对上他的眸子,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然从这个尊贵无双的人眼中看出了珍惜二字。
他的眸光清澈深邃,话语对她而言极有诱-惑力。
不得不说,她的心确实剧烈跳动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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