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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这个,姜意顿了顿:“你走得开吗?”
    美术馆设计方案初步拟定,现场勘查后设计师方面要出施工图,夏允风应了声:“可以。”
    姜意挺高兴,展开手臂伸个懒腰,脚下踢到个东西。车内昏暗,他低头看了眼:“啥掉了?”
    打开车顶灯,他弯腰捡起来,是个黑色钱包。
    “这不是你的吧。”姜意说。
    夏允风摇摇头,出门前还没有的。他想到迟野:“可能是……”
    姜意已经手快的打开了钱包,展开一看,右边一排是证件和信用卡,左侧的透明封皮内夹着一张旧照片。
    十年前稍显稚嫩的少年侧影,广播大厅光影降下的刹那,夏允风的轮廓在暗中温暖柔和。
    姜意对着那张照片发愣,有些没反应过来:“你换钱包了?”
    谁会心血来潮在钱包里放自己的照片?夏允风皱起眉,等红灯的间隙抽走姜意手里的钱包。
    钱包丢了,证件都在这里,去住哪门子的酒店?
    姜意明白过来:“是……那个设计师的?”
    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这两个人并非是夏允风所说的那样“打过照面”而已。照片上的夏允风明显稚嫩,年份起码有七、八年往上,联想晚上迟野一系列的言语和举动,他忽然躁动不安起来:“你们真的不熟?”
    那张照片在夏允风眼底停留一会儿,合上,固执的坚持:“不熟。”
    怎么个不熟倒说不出了,他们曾坦诚过爱,也曾互相占有。
    汽车一溜烟开到姜意小区门外,赶人下车:“早点睡。”
    然后扬长而去。
    深夜路上已无多少车辆,夏允风给迟野拨语音电话。电话一直响到挂断也没人接听,夏允风猜测迟野的手机没电了。
    马路上的积雪已经清扫干净,谨慎的人仍然开的很慢,夏允风敞开了跑,不足二十分钟便到达酒店。
    酒店是余淼订的,图方便,选的工作室附近那家。
    不确定迟野是否在酒店等候,夏允风来碰碰运气,如果不在就算了,说明他们分别多年连默契也一并清空。
    凌晨后的酒店大堂依然灯火通明,夏允风从旋转门进去,未行几步,很快留意到沙发上的身影。
    他停下来,见迟野仰脸靠在沙发上似乎睡着了,桌上放着进入休眠状态的电脑,旁边是一些资料和一杯冷透的咖啡。
    那间咖啡店夏允风喝过,熬夜赶画时的常胜将军,喝完人能清醒的站起来跑个马拉松。
    夏允风走近几步,发觉迟野连睡觉都皱着眉。从前这人皱眉多半是因为不耐烦,现在应当不是,或许是太过刺目的灯,又或许是这场不应该的重逢。
    夏允风用手背推迟野肩膀:“醒醒。”
    迟野没睡熟,一推就醒了。睁眼一个钱包扔下来,梦中的人就在眼前。
    一时忘了分寸,迟野伸手抓住了夏允风。
    夏允风仍是那副姿态,冷清清的睨着他,不躲不闪,仿佛此刻纠缠的姿态与他无关。
    迟野指尖缩了一下,清醒了。他克制的收回手,揉了把脸:“抱歉。”
    捡起钱包,也不看一眼就收进口袋:“我去开房间。”
    夏允风在原地站着,不咸不淡地问上一句:“我不来,你就一直睡这里么。”
    迟野说:“不确定掉在哪里。”
    夏允风无话可说,此行目的达到,他该走了。
    “等等。”迟野喊住他。
    酒店前台,迟野把身份证交给工作人员,钱包敞着,透明内页里的照片不见了。
    夏允风是将照片抽走时才发现底下还藏着第二张的。那年元旦汇演,迟野从凌美娟钱包里扒拉下来的,照片上是他们两个,迟野抱着他在海中说话。
    迟野疾步到身前,向要车钥匙那样摊开手掌:“还我。”
    夏允风长高了,那时需要仰头才能和迟野对话,如今抬起眼睛就能看到。他像是不明白:“还什么。”
    迟野说:“照片。”
    两张照片而已,却一副要债模样。
    夏允风轻飘飘答:“扔了。”
    迟野仿佛听不懂话,摊开的手掌滞在那里:“......什么?”
    “扔了。”夏允风冷冷的重复。
    似有某种难言的痛苦,迟野连呼吸都不顺畅。他问道:“扔在哪里?”
    高级酒店的大堂供暖充足,他的声音却在颤抖。
    见夏允风没有反应,迟野逼近一步,凶起来:“我问你扔在哪!”
    真正在乎时就是这个样子,夏允风有瞬间的晃神,仿佛看见十七岁的迟野。
    “酒店外的垃圾桶。”
    寒风料峭,迟野听完那句话就跑了出去,外套都没有穿。
    高大英俊的男人躬伏着腰,狼狈的在垃圾桶里翻找。那姿势太累,后来半跪下来。手指冻红,沾上脏污,着地的膝盖被渗入的冰雪寒透。
    夏允风纤尘不染的来到他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讽道:“迟野,你有病么。”
    迟野只字不言。
    夏允风冷眼旁观,又问一句:“迟野,你做给谁看?”
    找到了,迟野捏着边角将照片取出来。有点脏,但是没关系,擦一擦就好了。
    迟野冷透了,如同十年前下着暴雨的年初六。他不怪夏允风,是他将那个只对他柔软的夏允风丢掉,如今便没有资格责怪他狠心。
    可他控制不住的疼,心脏被撕扯着,快疼死了。他拽着卫衣袖口,沉默地擦拭,擦净了,好像这样他们就还和从前一样。
    迟野擦了多久,夏允风就看了多久。
    风刮在脸上,刀割般,耳朵也开始报警。夏允风准备走了,他再不是那个会在家门口等哥哥放学的小孩儿了。
    “小风。”
    离开前迟野喊住他,念着旧日称呼,挖心般问:“你恨我吗?”
    恨?夏允风凉薄一笑,雪地上踏出一串孤单的脚印:“没那个必要。”
    迟野闭了下眼睛,夏允风做到自己说的那样,会忘了他。
    可爱恨刻骨,迟野最希望夏允风能忘记他,也最怕夏允风忘了他。
    第68章
    高级酒店的落地窗透着暖黄色的光,迟野已经伏案一夜。没什么睡意,不喝咖啡都不会觉得困。
    天边拉扯出一条极浅的白,迟野伸手碰到烟盒,晃了晃,已经空了。
    嗜烟有瘾,此刻焦虑的磨人神经。
    他关掉电脑,提起外套出门买烟,路过昨夜的垃圾桶时脚步微顿,因为熬夜而迟钝的头脑终于觉出几分难堪。
    付钱时目光扫过重新回到钱包里的照片,缓缓吐出一口气,又觉出几分失态。
    迟野回到房间吞云吐雾,将四周作弄的宛若仙境,可他不是得道高僧,时隔十年,他依然欲/望缠身,不得解脱。
    手机响,是cgs中国区的同事在群里说司机已经出发来接他了。
    迟野捻熄手里的烟,去浴室冲澡,把自己收拾的像个人样。
    今天要先和当地项目组的同事汇合,很多事回国前已经安排妥当,他们要开个短会再确认一下细节。
    项目组一共五人,到达事务所后迟野一一见过,他做事雷厉风行,不讲废话,不喜欢磨蹭划水的人,开会时第一条说的这个,严厉模样让人发怵。
    交接完工作,五个人一同去到夏允风所在的工作室。今天要开一天的会,由迟野展示方案设计与现场规划,如果顺利,明天就可以去现场勘查。
    常言道大隐隐于市,夏允风的工作室在市井之内,藏于一条梧桐大道的尽头。
    门前挂着牌子,木头制,用锋利的刻刀刻出两字“九号”。
    迟野目光发散,想起少时居住的那道老巷,也如这般挂着木牌,刻着名字。
    余淼来接他,昨夜走的尴尬,今天碰头倒像没事发生。
    余淼说:“风哥在里面等你们。”
    迟野点点头,迈步进去。
    工作室不算小,装修走的工业风,看起来很有格调,就是有些冷。墙壁上挂着各色的画,迟野看过去,没看到自己想看的。
    里面有张很大的桌子,桌上凌乱,各种颜料胡乱摆放,人群扎堆围着,边画边聊,气氛和谐。
    见到他们,纷纷起身迎接,迟野看清,他们正在用油画棒涂鸦。
    一道纤瘦身影从里面转出来,夏允风穿着单薄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身上系着画画时挡脏的花色围裙,一头泛黄的卷毛飘着,看上去年纪很小。
    他在迟野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手伸到背后解带子,围裙一松落下,夏允风脱掉它,没打招呼,淡声说:“去会议室吧。”
    会议室并非空无一人,美术馆项目是夏虞山主导,因为事务繁忙交给夏允风负责,今天事务所来人,他肯定得现身。
    不知道夏允风怎么跟他爸说的,或者干脆没说,见面时夏虞山愣的很明显:“……迟野?”
    迟野看起来就平静多了,再大的冲击也不如昨天在机场见到夏允风。他点点头:“夏叔叔。”
    当年迟建国出事,迟野被亲妈带走,这些夏虞山都知道。他笑了笑,招手要迟野过来:“好多年没见了,小风这孩子,怎么也不告诉我是你来?”
    迟野走过去,夏虞山捏他的肩膀:“长大了,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会议室的门敞着,说话声能传到外面。八卦的人一个二个的装哑巴,工作室内外一片安静。
    迟野说:“还行。”
    “听说你出国了,是去的哪个国家?”
    夏允风靠在门外的白墙上,抱着胳膊,垂耳听里面的对话。
    “德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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