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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枎虞一行人也跟着行了行礼,彧王放下手中的玛瑙金杯,“既然来了就入座吧。”
    “三兄。”
    谢苌宜从台阶上跑下来上前拉住谢政玄的手,“两月不见,三兄瘦了许多,娘亲不是说三兄在闭关读书,怎的读书这般累人,明日苌宜让阿嬷多拿些娘亲做的糕点给三兄吃。”
    政玄伸手在谢苌宜头顶摸了摸,“好。”
    晏枎虞没有讶于他对王妃的东西连拒绝都没有,就这么欣然收下,她知道政玄对这个妹妹很爱护。
    “三兄让薛策送的礼物苌宜还喜欢吗?”
    “喜欢,三兄送的礼物苌宜都喜欢。”
    谢苌宜生来就十分乖巧,又非常粘政玄,纵使王妃和彧王对子女有所偏爱,加上谢晋,他们兄妹三人却很和睦。
    “咦,”谢苌宜瞅见一旁的晏枎虞,圆嫩的小脸上满是好奇,“这位娘子,便就是一直照顾三兄的人吗?”
    晏枎虞行礼回答:“是,小娘子。”
    谢苌宜月牙儿般的眼睛一笑,表情可爱,“娘子生的好生漂亮。”
    被突然夸赞的晏枎虞脸上晕出一抹红晕,她一直就是个经不住夸奖的人,况且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多谢小娘子赞许。”
    “好了苌宜。”半天没发话的王妃倏然开口,她今日着装华美,头上插满了各式精美的金钗,眉目仍旧清冷。
    “让你三兄入座吧,在座的客人都还等着正式开晏呢。”
    “是娘亲,”谢苌宜转手拉着晏枎虞到靠近台阶旁的位置坐下,“娘子就在这儿用餐,这是阿耶和娘亲准许的,你不用担心。”
    以她的身份本就没资格坐在堂厅内,更别说坐在上位的地方,正常情况下她连王府大门都进不了。
    晏枎虞心想,彧王和王妃真的是十分宠爱谢苌宜,这种逾矩的事儿随口就答应了。
    她周边都是王府哪几个人,她旁边是谢芷,右前方是谢胤栩,谢雍不知怎的没见人,谢政玄位于她正前方。
    闻玉跟着她坐,侍候在谢政玄身边的薛策悄悄回头,“晏娘子不必紧张,一会儿也没甚么规矩,正常吃饭就行。”
    “多谢薛护卫提点。”
    “晏娘子干嘛客气,我不都说了叫我薛策就好,护卫甚么的就不用了。”
    晏枎虞笑着点点头。
    正襟危坐的政玄一直没说话,碗筷未动,手边的酒杯偶尔有起有落。
    堂厅里重新热闹起来,乐曲悠扬,她却无法安下心来欣赏。
    正当她想着怎么留在皇都,坐在前方的谢胤栩忽然和她搭话,“不知晏娘子这些时日在禁闭室过的怎样?”
    晏枎虞以为经过张氏一事,谢胤栩对她应该恨之入骨,就算不恨,也定然不会与她再有交集。
    “很好,虽然不能随意走动,但妾过的很开心,多谢郎君挂念。”
    听到她说“开心”二字,坐在她正前方的政玄微微侧目。
    “如此,甚好。”谢胤栩看起来欲言又止,晏枎虞觉得他有话对自己说,估计是碍于场合,他就没继续说下去。
    谢芷对自己的亲兄长最了解,知道他葫芦里卖的甚么药,很适时出声道:“长兄这是挂念自己的客人呢,话说晏娘子还是长兄救回来的,没想到却被三弟看上了人。”
    被点到的政玄独自饮着酒,既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他们几个人之间的距离不算很近,堂厅内就算不安静说话也是能听清的。
    政玄的反应似乎在他们意料之内,谢胤栩率先打破僵局,对着政玄道:“三弟背上的伤好些了吗?”
    饶是还是一个家族的人,谢胤栩又为彧王看重的长子,他非常重视自己的长子形象,就像谢雍可以花天酒地胡来,但他不会,他深知总不能和自己弟弟一直闹下去,这样不利于家族管理。
    他虽是对政玄心生不满,但经过这两个月,他觉得自己也有错,张氏本就是他不能肖想的人,事实上张氏也背叛了彧王,他要是为了一己私情迁怒兄弟,未免太不理智,也实在有失长子身份,辜负彧王对他的期望。
    他是长兄,不能失了当长兄的榜样。
    谢政玄依旧不理不睬。
    身为随从的薛策还是会来事儿,替谢政玄答道:“已经基本痊愈了郎君。”
    “还是要让太医认真检查下,免得落下其他毛病。”
    一个寻求对话,一个毫不在意。见着这一幕的闻玉啃着鸡腿不禁小声在晏枎虞耳畔道:“这是搁这儿兄友弟不恭呢,世子干嘛那么冷情,犹记得这谢胤栩帮他说过话啊。”
    闻玉不知这两人之间的内情,只看到表面,向着谢胤栩说话也实属正常。
    而且她被关进禁闭室后,谢胤栩都没想着赶闻玉走,不过闻玉后来觉得也不好意思住在他那儿,便顺了政玄交给薛策的命令,去了世子院儿里。
    晏枎虞没有言语,静静观察着政玄的反应。
    谢芷也是一个不知内情的人,表面上,她觉得谢胤栩也没做错甚么,又没有像谢雍那般落井下石,对政玄的不理睬心中顿时有些不满。
    “三弟这是出了禁闭室不知怎么搭理人了吗,怎么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少礼数,看来你阿嬷被赶出王府不是没有原因。”
    “阿芷。”谢胤栩下意识呵斥了谢芷一句。
    转眼就向谢政玄道歉,“三弟切莫怪你阿姊,她也是口不择言。”
    看谢胤栩这般着急让谢政玄原谅,闻玉低声发问:“他阿嬷是谁啊?”
    “不知道,大概是他哪个重要的故人吧。”晏枎虞知道,不过没对闻玉说。
    有些信息以她这一世本身情况,是还不知情的。
    “三弟?”谢胤栩试探着谢政玄的心思,外人不知,可他清楚谢芷口中的“阿嬷”对谢政玄的重要性。
    三杯清酒过后的谢政玄放下手中的酒杯,“长兄放心,一句话说错我还不至于追究,但是言多必失,这点道理长兄应该知道。”
    见着谢政玄回应自己,谢胤栩面容上也舒坦了些。
    “三弟不在意就好,”他顿了下,“前些日子的事,你兄长我有些地方做的不对,既然事情已经过去,我们兄弟也应该向前看,往后三弟也得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莫要再让阿耶心烦了。”
    谢胤栩话说的并没错,话说长兄如父,他对谢政玄说教也挑不出错。
    而谢政玄没有反驳,他玩味一笑,“长兄说的是。”
    表面上他像是把谢胤栩的话听进去了一样,仿佛接下来就会做一个规矩懂礼教的好弟弟。
    晏枎虞瞧见薛策在谢政玄说完话后停顿了下,只是一瞬,便又继续为谢政玄的酒杯里斟酒。
    邀请她来的彧王妃从头到尾都没有和她说一句话,彧王亦是略过她,她是因为谢苌宜的原因才坐在这儿,彧王夫妇怎么样对她来说无所谓。
    谢乐安举杯到彧王和王妃身边不知说了甚么,逗得两人大笑。坐在她身边的谢芷拉着谢胤栩出去看烟火。
    距她有点儿距离的谢苌宜虽年纪小,却很照顾她,不停派人给她送好吃的,还虽然她食案上也有同样的餐食,但是小孩子的喜欢就是很简单,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分享给对方就是最好的表达。
    不过谢苌宜此时也没在中堂,而是和同龄孩子一起出去玩耍了。
    宴中,她思绪飘渺,坐在她前方的谢政玄忽然侧过头问:“吃饱了吗?”
    他的声音总是平淡的,亦如他的人,平淡并不是高冷,就算他们之间隔着仇恨,她也不得不承认,谢政玄并不难相处。
    “饱了。”
    他点点头,“想走吗?你不是今晚要见父母。”
    “是,现在可以走吗,彧王和王妃还在。”
    身份最大的人还没退场,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提前离开,而且要是走又需不需要跟那两位说一声,不然显得她不敬。
    “既然你想走,我来说就行。”
    未几他起身,向彧王和彧王妃道:“嗣临有事还需要处理,父亲、母亲以及在座的各位请慢用。”
    “嗣临”是他的表字,为圣人钦赐。
    彧王挥了挥手,王妃则是甚么话都没说。
    谢政玄回身对她道:“走吧。”
    “是。”晏枎虞一副感激的模样望着他。
    出了中堂,外面也坐了密密麻麻一片人,他们一前一后走在廊庑下,她跟在他后面道:“多谢世子殿下带妾出来,不然妾还不知道如何离开。”
    谢政玄脚步不停,“你怎么这么喜欢跟人道谢,这等小事于我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况且我也不全是为了你,我也待得无趣,不是苌宜我也不会来。”
    “对了,”他道,“听薛策说你的父母住在城南,从王府过去得一会儿,等会儿你就坐我的马车走吧。”
    晏枎虞转眸看他,没想到他还会帮自己这些。
    “世子留步。”
    他们刚走出廊庑,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几人同时回头,“徐尚书?”
    来人正是兵部尚书徐广,晏枎虞一看就知道他是来找谢政玄的。
    “听闻世子殿下受了风寒在家静养,徐某一直想来探望,可兵部事情最近事情繁多就没来得了,不知世子现在身体境况如何?”
    张氏一事属于彧王府的丑闻,府内的人也不敢外传,彧王铁血手段无人不知,谢政玄受伤也对外说是风寒在家修养。
    “已经恢复了,尚书叫我所为何事?”
    徐广将人拉到一旁,“还不是宇文崇调回陇北道一事,我的世子欸,你是不知道调回的文书被驳回了。”
    “驳回?这种任命难道不是我们兵部说了算,是谁驳回的?”
    徐广为兵部最高官,这本是他一口就能确定的事,两个月前他把调动一事的权力交给自己确认,现在被驳回,谢政玄很清楚这定是有第三人插手。
    “是尚书左太师,魏绰。”
    闻言,谢政玄知道这件事肯定不止驳回那么简单,他转头叫来薛策道:“我与徐尚书有事要说,你送晏小娘子她们一趟,顺便备些东西让她们,就当这两个月以来的补偿。”
    “是  ,世子。”
    晏枎虞离开廊庑时见谢政玄和那位徐尚书从廊庑边去了湖心亭,以过往经验,多半都是因为朝中的事情。
    前世,她对他官场一事从不过问,这位徐尚书她也见过,现在官位比他高,以后就是他的下属。
    因为知道要走,闻玉已经提前把东西收拾好,离开谢政玄居住的院子时,她看到院中的梨花已经全数落完,很像她前世才走进这所院子时那样。
    晏枎虞心觉,虽然她没能留在王府,但她应该在他这里留下了名字,至少不会是陌生人,往后接触也有由头,现在她最担心的是怎么留在皇都,要是离开皇都她可就真的难办。
    “我们世子说了,要我送晏小娘子和闻娘子到城南。”
    “哎呀都给你说了,叫我闻玉就行,没想到你们世子还挺有人情味的嘛。”闻玉坐在车中掀起帷幔欣赏着皇都夜晚的繁华。
    薛策坐在车外赶车,“我们世子当然有人情味了,不然我现在都不可能坐在这里。”
    “难不成他对你有救命之恩?”闻玉道。
    “当然,我是我们殿下在乱葬岗捡回来的,没他我可能都饿死在那儿。”
    “啊,你小时候在乱葬岗啊?”闻玉从车内探出头,晏枎虞静静听着两人的谈话。
    “是啊,在我五岁的时候我们村子瘟疫几乎都死绝了,我一路跟家人逃出来,最后就剩下了我一个,当时我们世子回家探亲在路上遇见了我,就带我回了王府,然后我就一直跟在了世子身边。”
    “怪不得,你年纪看起来比你家世子小,”闻玉看着他,“不过没关系,那些都过去啦,以后你要是来豫州一定要找我和晏枎虞,你可以把豫州当成你的第二个家。”
    薛策开心地大声笑了笑,“好哇,最好那时候我能和世子一样拥有赫赫军功。”
    “那就太好了,我就可以说我们有一个朋友是大将军。”
    晏枎虞在车内听着他们两个你一句我一句,闻玉生性比较义气,短短两个月就和薛策关系交好,要不是因为前世,她会真以为薛策是个好人,现在她反而希望闻玉距离薛策远一些。
    “阿玉,我们快到了吗?”她出声问。
    “快了晏小娘子,你准备下可以下车了。”
    果真,没一会儿薛策就将马车稳稳停在了一户人家前。
    晏枎虞还没下车,就听见屋里有人出来,“是妧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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