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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江潜揣着信用卡,从高档酒店门口经过。
    夕阳照着繁华的大街,梧桐叶落了满地,人影街景勾勒出一幅深秋的画卷。他从英国回来快一年,鲜少有这样空闲的时侯,可一闲下来,他心里就不好受。
    余小鱼转到沉颐宁那里实习有一个多月了,他当时对她说,自己很忙,没法照顾她。
    要是她知道他只是在找借口,应该会生气吧?
    江潜有些愧疚地想着,走进路边一家大型宠物店。
    他爸江铄年纪大了,脾气越来越躁,刚才因为一个项目和他大吵一架,赌气说要养只猫当儿子,死后遗产都给猫,当下塞给他一张卡,叫他立刻去办。
    江潜也懒得告诉他国内宠物没有继承权,进店五分钟之内挑了只大橘,是街上捡来的流浪猫,食量奇大,没有客人愿意领养,必然会让他爸心疼每月的伙食费。
    店员殷勤地建议:“您再看看别的?我们家种类很全。”
    江潜在居家方面是个极简主义者,私人公寓可以称得上家徒四壁,什么装饰品都没有,更别说养宠物了。
    他谢绝了建议,出门时,笼子里的大橘朝身后依依不舍地喵了几声。
    大厅中央放着一口水缸,热带鱼美丽宽大的胸鳍曼妙地扇动,像穿着火红的舞裙,在水中飞翔。
    “这是什么鱼?”江潜随口问。
    “狮子鱼,很好养的。”
    手机适时弹出一条新消息。
    【江老师,我和沉老师谈项目去啦,她说你见过对手方老板,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吗?】
    江潜推开门,凛冽的北风扑面而来,门口悬挂的风铃叮当作响。他的心弦被这清脆的声音拨得一动,忽然想起天气预报说寒潮将至。
    他拢了拢围巾,又回头看了眼水缸。
    小鱼在玻璃后睁着一双纯黑的眼睛,好奇地望着他。
    “好养?”
    “嗯,多晒晒太阳。”
    江潜走回来,刷卡,留了地址。
    店员喜笑颜开,叮嘱:“它背上的刺有毒,只能看,不要碰哦。”
    上了车,江潜握着手机,公事公办地敲了几百个字发过去,给她介绍对方公司的背景,那边很快发来一个鞠躬感谢的表情。
    【降温了,多穿点。】
    手指在屏幕上犹豫片刻,全删了。
    不要碰。
    他默默对自己说。
    【江老师,寒潮来啦,注意保暖哦。】
    江潜抿住唇,眉梢还是漏了一点笑。
    【好的,你也是。】
    他的手指停不住了:【沉总那边如果有不明白的,可以来问我。】
    【沉老师教的很细呢,我暂时没有搞不清楚的。她业务好厉害,而且人也很温柔,我超喜欢她!谢谢江老师给我这个机会。】
    江潜瞬间不想回了,关掉屏幕,抬眼在后视镜里看到一张郁闷的脸。
    司机也看到了,以为他还在和父亲闹矛盾,“您买的猫,江董一定喜欢。”
    江潜才想起来,刚才买鱼,刷的是他爸的卡。
    果然,没过几分钟,他爸接到支付短信,电话就打来了:“一只猫能要五千?你个败家子!”
    五千块是鱼加上水缸、过滤器、灯、饲料等杂七杂八的费用。
    江潜正色道:“现在猫都贵,你不了解行情。”
    “什么品种的?早知道去你爷爷村里抱一只!”
    他低头看看笼子里0元购的长毛狸花猫。
    “它爸是赛级缅因,有证。”
    江铄这才信了,“让司机带我儿子回家,你滚吧。”
    江潜让司机开到自己公寓,一身轻地下了车,脑子里还在想他那几条鱼。
    ……卖得还挺便宜。
    多漂亮的小鱼。
    客厅空空荡荡,哪里都能放下一只水缸,他站在沙发前,盯着白墙,已经想象出五条鱼在水草间吐着泡泡遨游的画面。
    不能碰,有毒的。
    江潜又对自己重复了一遍。
    只有独处时,他才敢剖析自己的内心,一切都从和她去西京出差后变得不一样了。
    他开始在工作时想无关的事,视线总是下意识从电脑屏飘到她身上,更要命的是,她无意中撞到他胸口时,把那里封印的潘多拉魔盒一下子撞开,见不得光的念头全都喷涌而出。
    江潜眼睁睁看着,惊慌失措。
    她叫他老师。
    他们的地位是不对等的,她仰望他,视他为崇拜的对象,学他的一举一动,那么单纯、勤奋的一个小姑娘。
    他怎么能对她有这样无耻的想法?甚至想把她这样又那样……
    江潜头一次怀疑起自己的道德底线,作为一个在寄宿学校受过极为严苛的传统教育的人,他无法容忍自己对一个实习生产生教导之外的心思。这种上下级在职场上掺杂个人感情的案例他听说过很多次,万万没想到这回谴责的对象变成了自己。
    冷静地思考后,他认为这是太久不接触异性出现的心理症状,必须及时掐断苗头,如此才不会伤害到双方,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于是在还能控制住形势的时候,江潜干脆利落地把她从身边推开,送去了别的部门。
    *
    一眨眼,大四上学期就过去了。
    期末考完试,楚晏回了山西老家,程尧金和男友去日本泡温泉,余小鱼勤勤恳恳在公司坐班,直到回家过年的那天才发觉很久没有见到江潜了。
    办公室在同一层,但他来去匆匆,就算他去找沉颐宁谈事,余小鱼也总是被隔出去,她甚至没跟他说过一句完整的话。
    ……倒像他在避着她似的。
    这个稀奇古怪的想法一生出来,她不由好笑——她又不是洪水猛兽,人人都说她长了张平易近人的脸。
    江老师真的太忙了吧!
    二月过后,投行部要来一个新实习生。除了余小鱼,其他实习生都有点家底,这个空降的小姑娘更不得了,集团董事长是她亲舅爷爷。
    前台姐姐神秘兮兮地道:“姚总亲自打招呼,要江总带她。”
    “真的吗?”
    余小鱼嘴里的巧克力蛋糕瞬间没了滋味,心里莫名一阵失落。
    “那个小姑娘挺牛逼的,听说她在LSE读本科,就是想和江总当校友。江总上学时不是在一家公募实习嘛,她圣诞假去面试,没过,她舅爷爷就让她回自家公司历练。”
    “是个小妹妹呀。”余小鱼若有所思。
    前台瞅着她:“你怎么一点都没反应?”
    “我要有什么反应?”
    “你不是江总带过的唯一的实习生了啊。”
    余小鱼好笑:“江老师这么厉害,难道工作十年二十年都不带实习生?别人会觉得他眼高于顶,或者是绣花枕头。根本不是呀!他很会教的,而且我能感觉到,他教人的时候自己也开心。”
    前台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指指她身后。
    余小鱼回头,戴着耳机的江潜已经拐进走廊,只留下一个高高的背影。
    “他不会听到了吧……”她吐了吐舌头。
    江潜走进办公室,关上门。
    “最近忙,我带不了。”
    蓝牙耳机里飘出他爸的诧异的声音:“前天你不是答应了姚总吗?怎么又反悔?”
    “临时有事。”
    江铄啰里八嗦地训话:“乔梦星那孩子不错,小时候你们一起吃过饭的,忘记啦?你就看在姚总的面子上,教她怎么做项目,她又不笨。你以为你是谁,来了个小姑娘就要追你?”
    江潜忍不住了:“你瞎说什么。”
    ……哪有人追他?
    “那为什么不带?”
    他想了想,喝了口茶,“我眼高于顶,还是个绣花枕头,带不了实习生。”
    “你放屁!”江铄骂了一句,挂了。
    隔了三十秒,又打过来:“下周去烧纸,有种把刚才的话跟你妈再说一遍。”
    江潜道:“你把我教成这样,我没脸说,你就让猫给我妈叫两声吧。”
    然后圆满地结束了这次通话。
    余小鱼得知消息的第二天,那个叫做乔梦星的实习生就来投行部上岗了,也跟着沉颐宁。
    沉颐宁专门做项目承揽,这业务需要八面玲珑左右逢源。乔梦星一进师门,余小鱼就觉得她不太合适,这个二十岁的女生有股天真的傲气,买了十几盒Venchi巧克力当见面礼送同事,大家闲时聊天,她插不进话,也不是很想搭腔。
    看得出来,她对于临时换导师这件事不太满意。
    沉颐宁一周出差四天,没空管下属作息。实习生不是正式员工,不用天天加班,可乔梦星来了之后,以一己之力带动了整层楼的实习生加班。
    她非要坐到深夜才回家,任务做完了,她就给别的组帮忙,小活不干,专干大活,或者在工位上准备申研材料,唯恐别人说她是靠关系进来的。
    沉颐宁知道了,就让她早点回去,她反而说:“我以前在伦敦金融城实习的时候就是午夜走,习惯了。我舅爷也跟我说过,我来这不是享福的,是干活的。”
    别人都没话说了。皇亲国戚都这么卖力,平民有什么资格不努力?
    余小鱼终于体验到了无意义的职场内卷。
    卷了几天后,她实在受不了,给江潜发了条微信:
    【江老师,你还在办公室吗?我有事想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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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真的,想鱼想疯了
    四年前的小鳄鱼比我年纪还小,他就是道德标准太高,换孟狗早打炮十个回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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