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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天翊行医济世二十余年,走南游北下经手无数病例自然清楚灵丹妙药再是金贵无二也不及病患本人的求生意志重要。往往一念之差便能造成天人永隔,亦往往一息之变既能成就惊世奇迹。
    他一夜未眠,亲历亲为。一旦女人发起高热便差使着路驰逸派来的两个丫鬟给其宽衣降温,而他则实时关注着女人口中续命的药丸,一颗化净第二颗便准时送入,直到第二日天明大亮,昏迷中的女人才终于气息渐沉。
    悬心的路驰逸松出一口气,案情有望,他的脑袋便也能在项上待得稍稍稳当些。等安排完任务再转进西院见到刚洗漱完换好干净衣衫的余天翊时,他脸上的暗沉明显淡去一层,先抱拳连连表示拜服,又拉着他要一同用膳,还不忘叮嘱他一应短缺都不要跟他客气。
    余天翊谢过,话里话外却只浅谈在那名伤患女子未来几日的大致康复进度,既不好奇与案件相关的事宜,也不旁敲其他,就好像除了医者本分其余一概都不入他的世界。了解的人自是知道他看淡计较,可不了解的便只会觉他冷漠寡淡,毕竟,以他这般年纪努力努力都可以当上爷爷,身边又有哪个像他一样孑然一身只向往天空海阔?
    “怀谷当真是超脱世外,反倒让我这满腹的憋闷不知向何处发泄了。”路驰逸撂下筷子,已走进死胡同的查案思维久久不能转头,封城,调检,挨家挨户记录排查,城内八大街、十六小街,九九八十一条蚰蜒巷,三万余户,还有东西城郊万亩山林,仅靠他带来的十来号人怎么够用?虽可启用洛央府役,可人多口杂,细节更不能轻易泄露,稍有不慎必牵连甚广,到时只会越理越遭。
    他话已说到这份上,余天翊又哪里不懂?陛下亲政九年,尤为勤勉,更亲审整治了不下百起徇私舞弊、冤假错案。凡三司会审必由他亲自坐堂,下属官员列坐旁听,统合歧义,力求公平公正。如今,四十余口灭门案,想要不惊动上头已是不可能,如若半月之内还不出现转机,那除了大理寺外其余两司应也快派人前来了。御史台大夫翁睿聪他并不了解,可刑部尚书顾景瑜却是个为了真相无所不用其极的,到时整个洛央城怕是都要人人自危,至于那躺在屋中仍在昏迷的女人,醒了不如不醒。
    “余某一介浅薄,论起医书药剂且有几分优越,论起其他便只有聆听之能,”余天翊摆正位置,十分尊规守距道,“当然,若路大人不嫌弃,但说无妨。”
    路驰逸没滋没味的嚼了一口馒头,“每次同你提话,你永远都是这套说辞,六七年里你也不嫌腻味。”
    “还有两年,”余天翊挑眉道,“再做满两年御医,这说辞就可换了。”
    “换成什么?”路驰逸好奇问。
    “医者父母心。”余天翊认真答。
    终年锁眉的路驰逸让他气笑,尤其在对比他俩之间的样貌以及状态后,更在诙谐中悟出几分道理,“你只管救人,便是阎罗殿里前来收命你也敢上去搏上一搏,可人心却是不同,一念参差,相距两极。‘救’只一字,谈何容易。余兄甘愿浅薄,却是比我清醒数倍,路某佩服。”
    “大人过誉了,”余天翊想了想,从自己掌握的细枝末节浅言道,“昨夜大人见过那女子的伤势,可是有具体想法?”
    “剑刃一记穿腹,且抽出快速,这使得她前后伤口前小后大,剑宽寸许,长度未知,与其他四具尸体上的致死伤一样。”路驰逸用筷子插穿一个馒头,本是想演示给余天翊看,又想起他不知见过多少各类痕迹,再一看饭桌上的吃食,讪讪将馒头掰成两半,“剑是平行刺入,案犯的身量应该与她差不许多。”
    “我跟大人看法一致,只还有一点,大人当时应该是救人心切一时无意忽略了,”余天翊抬手点了点自己太阳穴偏耳上那一块,“她这里有遭受撞击的痕迹,而也就是这一处撞击,让她在遇害时晕厥当场,才幸而保住了性命,不然必躲不过二次补杀。”
    “你——”怎知凶犯还有二次补杀?话才开头路驰逸便急急收住,改为,“怀谷不妨多说,我一直困于案情当中不得脱身,现下初见转机,还望余大人多多益善,指点迷津。”
    “指点迷津不敢当,不过就我知道的,倒是可以跟大人说说伤者身上的故事。”余天翊说到专长自带气场,这让路驰逸禁不住理解为何陛下每隔一段时间总要召他觐见,因为听他说话有一种奇特的舒服在,让人奇迹般的会随他陷入平静。
    “她年约二十三四,身高约五尺,体重不足九十斤,双手掌上有薄茧,拇指、食指、中指亦有不同厚度的磨茧,膝盖有跪损疤痕,后背有陈迹鞭痕……大人自救下她起,可有听过她呻吟呼痛?”
    路驰逸默默摇头,他将她从朱宅带回从未听她发出除去呼吸外的任何声音。
    “她若不是那里的婢女便是妾室一类,惯常劳作,遭责,看她的手也当是一位绣娘。”余天翊继续平述道,“虽然不知她更多细节,但总归上天垂怜,让她遇见了路大人你。”
    “余兄想要夸自己何必拐弯抹角?”路驰逸先嘘了他一句,然后才正言道,“余兄所说不错,据调查得知,她确是那户人家的小妾,不到三年前由家主从外带回,因为算不得什么大事,户科那里便只简单记下了姓。”
    余天翊了然点头却不多问,憋得路驰逸只想不顾体面抓耳挠腮。
    “你就当真一点儿都不好奇这洛央城究竟起了多大的风浪?”路少卿难受无比,余太医明明知世故懂世故,偏偏装得像避世的得道高人,他呢,却是明知自己早晚都沉不住那口堵到心口的气,还挣扎着想剥下余天翊那层招人翻眼的皮。
    “好奇易生事。”余天翊放下莫测高深其实更是明哲保身的淡薄感,实情实感道,“能让路大人紧张如斯地步的凶案实属不多,我站在岸边怎能不恐湿鞋?若没记错,上一次还是五年前,安王。”
    路驰逸看他明然于胸,怔忡一瞬后当即苦笑拱手,“怀谷好亮的眼睛,好通透的心胸,当之不愧‘神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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