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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不停蹄的下一站是恒力地产王叔家。
    过节,王叔难得休息一天没出差,管家打电话去书房通报,老王总推了一下鼻梁上的花镜,一声冷哼,“不见,跟他说我被气死了。”
    足足四十分钟后,赵亮毕恭毕敬地上楼敲门,“王叔,花雕给您温好了,昨儿个刚从东浦古镇送过来的,十二年纯酿,您赏脸尝尝?”
    书房大门拧开了一道缝,但闻其声不见其人,酒香却夺门而入扑面而来。老王总的味蕾大动,手上的pad啪地一合,摘下花镜往桌上一丢,又是一声冷哼,背着手踱步下楼。
    爷儿俩在花房暖厅里相对而坐,室外枯木朔风,室内繁花似锦。赵亮的来意不必细说,老王总呷了一口暖酒,醇香四溢,
    “一个个都老大不小的了,一个比一个任性。想干什么也放手让你们去干了,差不多也得为家里想想。你爸要是不点头,恒力这么大一个摊子,我还真能惦记你那点儿东西?”
    “是是”,赵亮拎起小酒坛斟满,“那不能够。”
    “别嬉皮笑脸的,”老王总拈起酒盅,“你那几个人来恒力,肯定不会吃亏,你也回去帮帮你爸,你看今年老赵总头发白了多少?这交给外人打理有多不可靠这回你也算知道了,怎么就非得那么拧?”
    职业经理人的如意算盘老王总心如明镜。
    也不怪老王总生气,这帮孩子没一个省油的灯。尤其是他家独子王似辰,比赵亮大几岁,痴迷摄影,书一路读到博士就是为了躲在学校里可以自由自在玩儿相机,不得已毕业后,背起相机开着辆牧马人就仗剑走天涯去了。
    坚决不回来继承家业也就算了,老王总还得担心他的安危,曾经吓唬过,“再不回来一个子儿都不留给你!”谁知正中似辰哥下怀,他求之不得。
    此时此刻,似辰哥可能正趴在某只骆驼兄弟的后面躲避沙尘暴,等风平浪静,就能拍到最干净最纯粹的沙漠星空。
    赵亮非常理解他,但同为逆子,他不敢说。
    花雕填满了王叔的酒窖架子,算是拿到了王叔的谅解。小赵总立刻开拔奔赴机场,直奔南方科技之都他大大大师兄的厂子,这次若没有人家帮忙,这事不能成。
    亮哥哥日夜兼程,无暇倒时差,几乎两天两夜没合眼。眼看他原本瓷白的眸子爬上了血丝,李助理自作主张给他买了个头等舱,“上飞机后您补个觉,睡舒服点。”
    小赵总当即蹙眉,“你个败家子儿,就飞四个小时不到我睡个什么劲?”
    结果一阵颠簸又一阵颠簸过后,此起彼伏的女声在小赵总耳边轻声呼唤,温柔而遥远,“先生,请您醒醒,我们已经抵达了…先生,我们已经落地了…先生,可以下飞机咯…先生~醒醒先生!!”
    亮哥哥剑眉微蹙,星眸顾盼生辉,几位美丽的空乘半蹲着将他围成了一圈,笑眼弯弯,恁么大一飞机,就剩他一个人了。
    下了舷梯过通道进了机场,但见大明明一手一杯冰美式正在坐在长椅上翘着长腿悠哉悠哉地咬吸管,一见到亮哥哥,一动不动,但表情那是非常诧异的,“呀哥我找您半天您去哪儿了?是不是睡着了呀?”
    和大大大师兄快两年没见了,但也来不及畅谈叙旧,赵亮下午的越洋飞机。
    时间所剩不多,此行主要是致谢。赵亮掏出一张卡,“密码是您生日,咱们兄弟再瓷,该走的公帐也不能含糊。”
    师兄那自是岿然不为所动,“你那一摊儿刚起步,正是用钱的时候,我这边举手之劳,以后合作是肯定的,说不定还有求到你的时候。”
    说到底,友谊的小船儿还能继续前进,原动力是虽然同属科技类公司但不争一个赛道,不存在什么恶性竞争。
    小赵总很坚决,“一码归一码,您帮了我这么大一忙,大恩不言谢,绝对不能让您吃亏。”
    大大大师兄沉吟,“这样,咱们来个友谊价,打个五折,你给我合同价一半儿就行了。”
    赵亮举杯,“师兄仗义!我就知道您事事为我考虑!实不相瞒这卡里正好就是一半儿~”
    小明师弟坐在一旁,默默地看师兄们一唱一和眼泪汪汪诉衷情,演得声情并茂一派祥和。太平洋对岸的罡风磨炼了亮哥哥的意志和脸皮,这哥是锱铢必较真会过啊!
    小聚结束,返回机场候机,小赵总特意给周悍妇发了个消息,告知事情已解决:小明「大仇得报」,手心那道「工伤」赔偿金加精神损失费已悉数到位。
    周弟妹的回复也没见有多感恩戴德,「好的。赔多少又不是您掏的钱,祝您一路平安。」
    小赵总那一点浩然气在喉头一哽,把手机扔给李又明,“你看看你看看!你把她惯成了什么样?简直是目中无人!”
    李助理掏出酒精棉片,面无表情地开始给老板手机消毒,不想当着单身狗·老板(不是单身·狗老板)的面作秀,心里却在自问自答:有什么问题,她的眼里和心中,都只有我。
    李又明本想恭送亮哥上飞机后再琢磨怎么回去。他可以毫不犹豫地给老板升舱,但是轮到他自己他就得考虑考虑。虽然这是公差,现在是公休节假日,机票不打折,很明显高铁性价比高些,但明晨才能到。
    小赵总像是会读心,拿到登机牌立刻指示,“飞回去,时间比钱贵,我这么大人了不用送。”
    跟小赵总依依惜别,李又明立刻奔向国内出发准备返程。
    周晓艳心头压着的大石被砸碎,心无挂碍,早早就睡下了。李又明蹑手蹑脚地进门,轻拿轻放地洗漱,躺下时床垫一沉,周晓艳拍过来一只手,“回来了?”
    小赵总傍晚才联系她,她以为李又明天亮才能返回。扭开夜灯,周晓艳睡眼惺忪,“吃饭没,饿不饿?”
    “不饿,”李又明头发还潮着,揽过她双臂合拢,一头埋进她脑后的黑发之间,深深呼吸。她发间的草木幽香,透过肺腑,直达百骸。
    这一路北上,鼻尖掠过南方的湿冷,中原的风尘,奔波时挥洒的汗,密闭空间里餐食包装撕开后难以散去的油腥,征途漫漫,无以为家。
    现在,熟悉的味道让他心安,嗅觉终于抵达了终点站,还有他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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