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一早,李允宁喝过安胎汤药,抚着肚子惊叫:“哎,我肚子好疼——”
她忧思过度,胎象不稳,府医特地开了药材,每日一副。
“怎么了,小夫人?”小圆和几个婢女凑到她跟前。
“我不知道……”李允宁偷掐手心,疼得自己额头渗汗,咬唇呻吟,“喝了药,疼……我要出去……看郎中……”
“怎么会……”小圆奇怪,赶忙吩咐人去请府医,顾自咕哝,“药方是好几个府医一起琢磨后开的……”其中两位还是世子写信向皇帝从京城请来的太医。
“呜呜好疼……”李允宁拼命闭眼,挤出两滴眼泪,“孩子是不是要保不住了……”
小圆见她面色苍白、眼角渗泪,一副疼痛难忍的模样,安抚:“小夫人,我扶您去床上,府医马上来了……”
“我不……”李允宁倔强地扒紧桌沿,高声叫,“我要出去看郎中……”
小圆为难:“世子不在府中,一来一回去官衙请示得耽误不少时间,您……”
“我都要小产了,还不能出去看郎中吗?”李允宁委屈哭道。
“能能能……”小圆接口,向一个婢女耳语几句,叫人抬来轿子送她出府。
李允宁泪眼中瞅着小圆嘱咐的婢女如一阵风跑出院子,不用想,肯定给云奕通风报信去了。
她事不宜迟,坐上轿子出了府邸,命下人往就近的医馆去。
云府新宅朝东走两百步有个医馆,坐诊的是个女大夫,小圆提议去那边,李允宁恐怕有诈,偏要去西边街上。
她在这里呆了大半年,对附近铺子还算熟悉。
没过半盏茶的功夫,医馆到了,接诊的是一个两鬓霜白的老郎中,李允宁由婢女扶着,倚入里间的小榻上。
老郎中听小圆说了她的症状,凝神静气,给她把脉,半晌,沉吟:“夫人脉象平稳,不像滑胎之兆,安胎药似也并无不妥之处……”
李允宁瞧小圆疑惑的眼神瞟来,忙补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家那会儿肚子一抽一抽地疼,昨晚我夫君……”欲言又止,引人遐想。
老郎中轻咳一声。
小圆不好意思地将眼睛撇到别处,世子要接见刺史们,预计几天不回来,临行前和小夫人共寝,两人做到哪一步,她不知情,世子一贯荒唐……
小夫人真口无遮拦,房中私事怎好大咧咧和一个外男讲,不过想她出身皇宫,太医院都是男子为妃子公主们诊脉,大概习惯所致。
“小圆,你出去,我有些问题想请教大夫。”李允宁吩咐。
小圆迟疑,望见她黑白分明的眸子,投来两道锐利目光,如冰似雪一样,心中一悸。常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小夫人有时的神情,和世子太像了。
外间和里间只隔一道白布帘子,站在外边能看到里面隐约的人影,声音更是清晰可闻。
最重要的,世子交代幽州所有医馆……小夫人像说书里的孙悟空,无论怎么翻跟斗,也跃不出世子这座如来佛的手掌心。
她静静退下,候在帘外。
李允宁一手揉着额头,故意叹气:“我最近夜里睡不好,还老做梦,您再帮我看看……”另一手偷偷给老郎中塞了一锭金子和一张纸条。
老郎中知道她是云将军的爱宠,为难地看着怀里的“烫手山芋”,正想开口婉拒,李允宁朝他飞快地眨眨眼睛,用唇语说:“打开看看。”
老郎中眯着混浊的两眼,瞅了片刻看清,她竟要一颗落胎药丸。
他摇头,用唇语回:“夫人,使不得……”
医馆庙小,容不得贵人折腾,给平民女眷落子,有的尚会惹恼其家人,上门寻恤,别说幽州头一份的尊贵娘子。
说着要还回金子纸张。
李允宁不接,反手从袖中掏出一支金钗,用钗尖抵着肚子,再递给他一张纸条。
老郎中见她性子刚烈、行事大胆,回头瞄了眼帘外,打开纸条。
上面赫然威胁,他若不应,她便捅腹,血溅医馆,他绝对脱不了干系,若答应,她拼死护他安全,不会让云府的人找他麻烦。
两头难以抉择,一边“悬崖”,一边“湍水”,老郎中低忖良久,选择后者。
应她也无妨,云家早派人有过交代。
老郎中起身打开一旁的药柜,小圆听见动静,掀帘看来。
李允宁藏好袖中的金钗,支着额头,有气无力地:“我头晕,大夫找些薄荷给我醒脑……”
小圆视线在他们之间逡巡几圈,退到帘外。
老郎中拿来一个小木盒,李允宁一把抢过,急忙打开,见一枚拇指甲盖大的黑色药丸卧在其中,她拈出,往嘴里填。
“世子,您来了!”
帘外传来小圆欣喜的叫声,李允宁顿时浑身紧张,仰头,颤抖着把药丸塞入口中,费力吞咽。
她以前喝的大多是汤药,从没吃过这么大颗的药丸,又没水冲服,干咽了半天,药丸像颗樱桃一样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云奕掀开帘子,看见李允宁靠在小榻上,仰着头拍打喉咙,像被根无形的绳子勒住脖子。
他冷眼扫过老郎中,老郎中“扑通”跪下忙道:“夫人是吃了颗补药……”怀中揣的金子连着纸张“咕噜”滚散到地上。
“将军不来,老朽也会把这儿交到云府去……”他指着金子和纸张急说。
云奕没理会他,一把揽过李允宁的肩膀,钳紧她的下颌,迫她张开嘴巴,两指伸入,想要掏出喉中的药丸。
李允宁使劲挣扎,摇动脖子,不愿让他得逞。
“噎死你!”云奕皱眉骂了一句,小圆眼疾手快,端来一杯白水,他接过,喂她喝了一大口,再按压她的喉咙,助她吞下。
“咳咳咳咳……”
李允宁终于吞下药丸,掩着嘴咳嗽不停,云奕轻轻给她拍背,等咳声渐止,又喂她喝了两口水。
云二捡起地上的金子和纸条,递给云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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