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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敲门声也无法引起希普诺斯的注意。
    米欧站在希普诺斯研究室门口,注视那面向窗外,背对他的身影。
    梅花国女王的死对希普诺斯打击很大,听说他们曾是同在噬梦学院就读,很要好的朋友。由于梅花国的政治动盪不安,女王的死并未传开,只有几位熟识的人知道此事。
    现实世界发生如此残酷事情的同时,他却在梦里做那些事,他觉得心虚又有罪恶感,但这并不是他殷切关心希普诺斯的理由。
    「你来啦?」希普诺斯的嗓音低沉又略带沙哑,注视米欧一眼,似乎是在确认他的身份,接着又转回去望向窗外早已乾枯的树枝。
    他将从餐厅拿来的午餐放到希普诺斯的办公桌上,替对方简单整理桌面,「你多少也吃一点吧?」
    「嗯。」希普诺斯虽然点头,却没有任何动作,「你今天实习课上到几点?」
    「魔法局的职员会来演讲,大概到七点吧。」
    见希普诺斯没再追问,米欧将餐点放妥后就离开研究室。
    他没办法瞭解女王的死对希普诺斯的打击有多大,也不晓得他们两人的关係,无法自以为是地说些安慰话,他想,现在让希普诺斯一人独处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将噬梦学院的外套穿好,准备参加下午的讲座。低头扣衣釦时,不经意间看见抚子送给他的匕首,当时欣然接下,都还没仔细看这把武器的外型。边想边抽起刀鞘,将匕首从中拿出的瞬间,发出刺耳的声波干扰噪音,透明的剑身里充满紫蓝色的液体。
    「米欧。」那熟悉的呼喊声让米欧差点拋飞匕首,他赶紧镇定地将之收回腰袋。见到迎面跑来的金发红眼、穿着白色系梦组制服的璐平,他下意识咳了几声,难掩害臊的情绪。
    在梦里做了这些那些不该做的事后,就算现实世界的身体并没有任何影响,画面却牢牢留在脑海中,不可能醒来就忘记。
    「喔……喔喔,你……你来啦。」怎么办?他居然回得这么不自然!是男人就要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是吗?
    「一起去演讲厅吧?」璐平伸手。
    米欧又慌张了,这是什么意思?把手伸过来要干嘛?他缩着上身,那隻手轻轻拨顺米欧耳边的发丝。米欧看着璐平温柔的双眸,实在很难与在梦里那个暴力的本性画上等号。
    接着,他的头发被璐平用力乱搔,头发都翘了起来。
    「……你在闹我寻开心吗?而且还骗我,说我和抚子是恋人。」
    璐平的指尖陷入米欧的发丝中,嘻嘻笑着,又帮他梳顺,再双手捧住他的脸颊,「对不起。」他边说边搓揉米欧红通的双颊,那张总是板着脸的冷酷表情被他弄得不知所措,这令他相当有优越感,又得意地补上,「还有,对不起,我有那样的暴力怪癖,不过好险是在梦境里,现实不会留什么手印还是吻痕,但是,还是想再向你道歉。」
    彷彿听到热水煮沸的声音,米欧的皮肤快速从脖子红到头顶。他双手并用地抓住璐平的手,却反被抓住,「这里是学校!」
    看着对方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紧闭双眼,没想到会像女人一样羞怯,对他来说简直是屈辱!
    但他等了一会儿,却没有得到想像中的吻。他张开眼,瞪着再也忍不住而大笑的璐平,使出浑身解数肘击推开对方。
    「哎唷,好痛喔。」
    「少得寸进尺了!」米欧一点也感受不到璐平的歉意,他好像一直在捉弄自己。
    米欧逕自快步离开,似乎不想跟他同一时间到集合地点。由于做了那些事,他比平常更在乎别人的眼光。
    「嗨,你们两个还是感情这么好啊。」才刚担心,同学a就说了这番话。
    米欧脚下又加快一点,嘴巴碎念着:「谁要跟他好啊?」早一步搭传送点到演讲听。
    同学们耸耸肩,一学期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跟米欧说句话,却被冷言以对,米欧大概连他们的名字都不记得吧?
    「抱歉喔,他害羞时就会这样。」
    同学望向想跟上米欧的璐平,两人的世界还真难介入啊。
    璐平在踏进传送点前,纸牌突然振动几声,他点开那则讯息,是抚子传来的,表示因为家里有私事,希望他能替她请事假。
    璐平望着天花板想,难道说是紫生女王的事吗?抚子现在在梅花国?真糟糕,他得顾着抚子才行,抚子绝对不能死。
    思考的同时,人已经出现在演讲厅的传送点。
    这里是仿古罗马建筑的露天演讲厅,全三年级学生陆续进入场地。他从入口处搜寻到米欧的身影,正想小跑步抵达米欧身边,米欧的左侧与右侧却突然出现两道身影。
    白尔克家族的继承人蒂娜、蓝卡迪家族继承人帕尔修斯,以及万能机器人奥托,米欧待在那里肯定安全。
    心有灵犀似的,米欧回眸发现他,无奈地扯扯嘴角,呼唤他赶紧跟上,「还不赶快去佔位子?我不想坐第一排。」
    「遵命,我这就去佔位子!」璐平兴奋地小跑步,衝进人群,进到露天演讲厅,不过他得先跟卢卡导师讲一声抚子的事假。
    虽然这么说很没礼貌,但外型颓废的卢卡老师很引人注目,让他能迅速锁定位置。虽然对方并未抽菸,但身上仍带有浓厚的菸味。
    璐平将抚子的事转达给卢卡知道,卢卡只是看着他,不知是不是错觉,似乎连眨眼都没有地瞪大眼注视着他。
    「那……我就先去找座位囉?」
    卢卡把座位旁边的文件拿到手中,「坐这里吧。」
    璐平原本想以要帮一群人找位子,不方便坐老师旁边为由婉拒,不过看卢卡周围全是空位,看来大家都和他一样,不太想跟老师坐在一起,除了老师左手边已经坐定位的李晓玲学姐以外。
    学姐露齿,给了他大大的微笑,「老师不甘寂寞,就坐这里嘛。」
    卢卡老师并没有反驳,只是持续观察璐平。
    这样也好,反正这位置离出入口很近,坐在老师附近,一旦发生什么事,米欧也能受到照应。璐平顺从地呼唤米欧,替他佔了身边的位置。
    两人坐定后,放下座位旁的小桌板,桌板上有类似平板电脑的萤幕,能点选观赏演讲者的模式。辽阔的广场中央已与魔法局连线完成,从下而上刷出演讲者的影像。
    米欧注视着桌板萤幕的按钮,全都切换成可点选而发出银光。他想了想,选择近距模式,演讲者以手掌大小的尺寸出现在他面前。初次使用时,米欧还以为演讲者是个妖精。
    璐平则往前倾,手撑在前方无人的座位椅背,远眺广场中央投射出来的演讲者。科技的发达,让世界各地的演讲者能以连线方式出现在广场中央,且不仅只有说话,还能进行魔法指导。
    演讲者将近期驯服的巨大人形恶梦投影在广场中央,虽然不是用意识操控恶梦,但驯服也算是噬梦师的一大进步了。
    恶梦那钢铁般的胸肌配上超过六米的身长,再加上身穿许多製造恶梦的人所想像出的盔甲与战斧,立刻抓住学生们的目光。
    演讲者开始分享收服恶梦的经验谈,虽不到乏味,但是璐平已经重复好几次人生,听了好几遍,都快可以替演讲者把后面的演讲稿念完了。
    米欧注视着璐平趴在前方椅背昏昏欲睡的模样,看着那平坦的背部,想到梦里的璐平有双巨大的翅膀,但现实却看不出有翅膀的骨头。
    「奇怪,抚子呢?」
    璐平睡眼惺忪地看向米欧,「忘了告诉你,她说请事假。」
    「事假,回家吗?有需要帮忙吗?」
    「你可以传讯息给她,问她状况。」
    米欧依言拿起纸牌,突然露出呆呆的神情,「现在才想起来,我没跟她要过联络方式。」
    「一学期都过了,你怎么能这样对抚子呢?」璐平抽走他的纸牌,好心地输入抚子的资讯。
    看到米欧目前等级在梅花六,就想起自己偷拿走米欧原先那张纸牌。趁米欧不注意时,从口袋里拿出米欧原先的那张,刻意靠近,利用他会害羞、挪开视线的习惯,拿起他的手轻触牌面解锁。
    「手借我一下喔。」
    「我不是解锁了才给你吗?真是的。」米欧赶紧抽回手,撇开头,专注在演讲者的内容。
    趁这个空档,璐平开始阅读那张原先纸牌的内容。
    印象中的米欧,是个从小梦想成为噬梦师,富有正义感又乐观的少年,他想不透米欧为何会接受神父的任务,在地铁安置毒气,怎么想都不像是他所认识的米欧。
    直到现在,他阅读了还未失忆的米欧拥有的纸牌后才知道……
    他看着里头的暗号,这些特殊暗号是神父教他们的文字,教堂以外的人是看不懂这些讯息的,可他懂啊。
    他赶紧把原先的纸牌收起来,换回米欧刚刚交给他的纸牌,把抚子的联络方式输入进去,然后趴回前座的椅背上,双肩微微颤动着。
    米欧瞥了一眼模样有些诡异的璐平,马上又专注回演讲的内容。
    那就由我代替「他」执行任务吧,结束后,再请您答应让我们报考噬梦学院。
    那个「他」是用翅膀作为代号,但璐平就是知道,那是在说他。
    他趴着装睡来遮掩压抑不住流下的泪水。让他流泪的不只是这件事,进入讯息的密码,居然是设成他的生日。
    当时的他,还一直把米欧视为敌人,恨米欧为何要参加噬梦学院入学考试,害他没能及时拯救教堂里的家人。
    「璐平同学,身体不适吗?」卢卡老师用文件的角角敲打璐平的后脑勺,制止他在课堂睡觉的坏习惯。
    璐平只是摇头,持续摇头,「我去厕所洗脸。」说完,站起身,为了避免被米欧撞见自己的糗态,从卢卡老师的方向出去。
    走下阶梯,至一楼大厅的厕所,也许是才刚开始演讲,里头没有任何学生,这也好,他可以在这里待一会儿平静情绪。
    弯身将冷水泼上双颊,拭去水珠的同时,镜面驀地出现一道身影。还来不及转身,眼前的镜面破裂出一道深痕,并且从他的位置往外持续裂开,就像蜘蛛网一样将镜面弄得四分五裂,残馀的镜面映着走近的身影。
    男人半瞇着完全金色的双眸,摊开双臂,给予璐平一个热情的拥抱。
    不可能!怎么可能?他经歷的几次人生,在那场火灾后,神父都不曾出现在他面前。
    神父就像抱着小时候的他一样,抚摸他的后脑勺,安抚他的情绪。
    被对方这么拥抱,他那不能对任何人倾诉的伤痛忍不住溃堤而出。连米欧都不知道的过去,他险些被亲人杀死,又在养父身边过着如地狱般的幼年时期,这些都只有塔纳托斯神父知道。
    神父朝他伸出援手,他还记得握住的那双手有多么温暖,暖和到让他萌起一丝希望,或许自己还能跟普通人一样活下去。
    「别哭别哭,不是有人说人是水做的吗?泪水要是流乾了,就会变丑丑的喔。」塔纳托斯还把他当小孩一样,拍着他的背轻声哄着,就像刚到教堂时,塔纳托斯哄着总是做恶梦而无法入眠的他一样。
    即便所有人都认为塔纳托斯是激进的恐怖份子,他还是无法真的把塔纳托斯当作坏人。塔纳托斯只是与大多数人的想法不同而已,只是认为人类是破坏世界的根源,认为被当作武器养育的自己也是兇手之一罢了。
    他的人生,如果没有遇到塔纳托斯,不过是垃圾。
    在这个人生,他与神父只别离不到一年的时间,但是他经歷过许多次人生,每一个回到的原点,都是已经离开神父,要前往入学考测验的月台,加总起来,已经有好几百年没见到神父了,想为神父奉献生命的心又再度燃起。
    「璐平,我并非完全重生,只要召唤我的人停止供应魔法,我就会消失。」塔纳托斯的头轻靠在璐平的肩上,「可我好希望能待在你身边久一点。璐平,你认识抚子吗?她会重生魔法吗?还是你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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