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珏看着眼前的噬魂剑有些犹豫,这剑曾经在他手上被寒芷夺走,都没来得及一观,如今让他转手拿给长空,不免有些心痒。不如自己先摸索一番,毕竟这是六界第一妖剑,迹星铸造它的时候必定花了一番心血的。
白玉剑柄青钢剑,剑身轻薄,双刃锋利可削发丝,虽剑身篆有噬魂二字,却也十分雅致。噬魂剑自那日被青珏收入袖中,戾气便少了许多,如今也只是剑心隐隐泛红,一身戾气也并无伤人之意。
白玉剑柄、白玉箫、白玉棺……似乎总有某种联系,莫不是迹星与寒仪都爱白玉?
想到此处,青珏又看了看崇华殿的白玉台,似乎自己也较为喜欢白玉,果然啊,喜欢白玉之人都爱铸造兵器,只不过自己所铸的兵器与迹星、寒仪所铸的八件上古妖器相比,可真算不上什么。
青珏缓缓拂过噬魂剑剑身,噬魂剑骤然红光乍现,着实让他一愣,立即召来霄尘剑在手,以防有变。青影红光对峙许久,噬魂剑周身红光粼粼,却无攻击之意,反而那缕红光带着些许亲昵缠绵,让青珏有些诧异。
青珏再次伸手,一抹红光毫无恶意地窜入了他的眉心。待他再度睁眼之时,已身在一个梦境中了。
碧空如镜,几朵俏皮的白云浮在空中缓缓拉长身影。青山绿水林木参天,二位白衣男子面朝潺潺溪流,坐在百花丛中一人抚琴,一人吹箫,身旁彩蝶飞鸟环绕,全然未觉有人闯入。
琴声空灵悠远,配着沉稳的箫声,自然而又轻灵,令青珏沉醉,徒活十一万载,竟从未听过这般天籁。正值心驰神往之际猛然发现吹箫的男子手中那支白玉箫十分眼熟,细细一看,不仅眼熟还很熟悉,正是出现在昆仑山寒冰洞中,又多次出现在芙月跳下诛仙台的梦境中的那支玉箫。而吹箫男子头上那条红色发带也如梦境中一样耀眼。
二人始终背对着青珏谈笑风生,而青珏也不知何故无法向前,只觉那抚琴的男子背影有些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在何处见过这个背影。
琴声歇,箫声止,潺潺水声伴着二人笑语,抚琴男子突然转过头来对着青珏微微一笑。这一笑却让青珏整个人都仿若掉入寒冰谷底,瞬间凝结不得呼吸……
—
青珏浑浑噩噩踏入凡间青樾所居的环香阁时,青樾并不在屋中,那只被自己渡为灵狐名唤旺财的小狐狸一直看着自己瑟瑟发抖。青珏看着这可怜巴巴的小狐狸,叫什么旺财啊!叫狐威武多好。
青樾不在,青珏也只好独自躺在院中的罗汉床上对月饮酒,一壶接着一壶梨花醉下肚,看得一旁的旺财更是胆战心惊。
青珏浅浅瞟了它一眼,道:“怎的,莫不是青樾出门干坏事去了,你如此紧张?”
旺财一听,更是吓出一身冷汗,急忙蜷到墙角装睡。
青珏冷冷一笑,“谅她也不敢再做出什么惊天大事来。”
语落,随着气息渐进,青樾一脸谄媚地走来迎面一个大礼行得青珏措手不及,“青樾见过哥哥,哥哥近日可还安好?是不是心中对小妹我甚是挂念,故而来我这老破小屋赏月喝酒?”
青樾故意将老破小三个字着重了些说出来,想来还在记恨前些日子青珏吐槽她这老破小屋不如晹宸宫舒适。
青珏闭上双眼,淡淡答道:“你那小友烦得紧,趁她小睡之际,本君才得以出来走走,饮一杯酒。”
青樾看了看小桌上那六七个酒坛子,这叫饮一杯酒?那这杯子得多大呀?!且栀瑶方才给自己的传信笺中不是说哥哥对她照顾有加,还在自己的寝殿旁为她辟了卧房吗?怎的在哥哥口中成了烦得紧呢?
“既是烦她,你为何又带她四处游逛,还在我的寝殿旁为她辟了个卧房?”青樾势必要拆穿哥哥这虚伪的嘴脸,让他承认他就是对栀瑶照顾有加。
青珏慵懒睁眼,眉尾轻轻挑了一下,看着今日有些活泼的妹妹,道:“并非本君红鸾星动,只是想着她于你有舍命相护之恩,我们白羽凤族向来有恩必报,所以本君才对她礼待有加。且本君也探听清楚了,她之所以悄悄离开魔界乃是因被她父君逼婚,要将她嫁给魔族一位外戚世子,她不愿意嫁才离家出走的。本君将她在天宫也算是为你报了这一恩情,帮她摆脱这桩婚事。”
青樾依旧一副不相信的模样,“哦?如此让她住在西院厢房便可,你为何还要独独为她辟出一间卧房来呢?”
青珏长腿一抬轻盈起身,将原本凌乱的酒坛子规整了一番,淡然道:“晹宸宫的厢房都被我拿来存放兵器了,除了你的寝殿,别无闲置房间,故而只得在你的寝殿旁为她辟个卧房,日后她走了我便又多了一个存放兵器的地方,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青樾原以为哥哥苦心为栀瑶辟个房间是为了让她日后再来有个住处,不承想只是为了存在兵器真是让人匪夷所思。可心底有疑还是得问的,青樾贼兮兮地说道:“我还以为你喜欢她呢!”
说到此处,青珏猛然想起那个凡人文笙,阴沉着脸问道:“说起这个,你是不是喜欢他?”
青樾一怔,问道:“谁啊?”
青珏目露寒光,道:“明知故问。”
青樾扭捏不答,反而让青珏心中有了底。不知为何,在得知妹妹心有所属之时,青珏心中隐隐作痛,这痛是因为自己悉心呵护九万年的妹妹恋凡?还是因为他方才在梦境中看清的脸,青珏不知。
青珏只知自己鬼使神差地走到青樾面前,似抱非抱地将她圈入怀中,更是心痛难耐,最后只是告诫了她一句,“世间哪得逍遥客,纵使灵台两清明。”便游离般地回到了晹宸宫。
栀瑶睡醒,正欲四处寻找青珏,刚至前院就见青珏一身酒气归来。栀瑶有些担心地迎了上去,可青珏并未搭理,也未搭理伸手来扶的承禹,径直走进朝阳殿关上了殿门。
栀瑶不解,自己不过小睡片刻似乎错过了很多重要时刻,悄声问一旁同样懵圈的承禹,“承禹哥哥,帝君这是怎么了?方才我睡着的时候他遇上什么烦心事儿了吗?”
承禹想了想,似乎方才帝君从朝阳殿里出来就已经一身寒气了,也不说去了哪里。可闻身上的酒味,应是去了凡间喝了梨花醉,至于所谓何事,承禹也不清楚,只得无奈摇头。
朝阳殿殿门紧闭,且还被青珏设下结界。噬魂剑一身柔和的红气跃在殿中,对青珏很是亲昵,而青珏神情复杂地看着它,多次想要将这噬魂剑给熔了,却又想探知方才自己所见的梦境是否为真。
纠结许久,青珏又将手抚上噬魂剑剑身,一抹红气再次窜入他的眉心,这次他再度将梦境中二位白衣男子的面容看清了。
抚琴的男子正是他自己,而一旁吹箫的男子,是奕殊……
lt;hr size=1gt;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2-04 23:02:30~2022-12-05 21:42: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蓉城之光、大陆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掠影
九天雷动,东海上空已是黑云压境,摩莱集结妖族十万大军驻扎东海与天族叫嚣,竺渊为保岚依母家,亲遣五万天将保全东海龙宫。
青珏本欲往玉清幻境向师尊借来昆仑镜一探往昔,现下也只得将此事搁浅下来,且不论他与奕殊前世如何,如今同为这九重天的尊神,自然是要以天下苍生为重。
好在栀瑶也悄悄下凡回去找青樾了,不然将她卷入与妖族之争中,对于不喜管闲事的长空来说就是大难。
原晹宸宫的守卫天将瑾华如今已是九天将军,青珏麾下一员猛将,由他统领五万天将青珏很是放心,瞧着妖族叫嚣几日却无动静,想来是在等着他青珏帝君现身了。
青珏一身戎装早已备好,只是许久不曾同时出现的三位尊神今日竟齐聚晹宸宫,所言皆是妖族之事。
除去奕殊,青珏、竺渊、翀苍意见统一,叫嚣而已,只要他们不觉得累,只管大喊大叫,若真要来犯,一柄霄尘剑足以让他们滚回妖界好生待着。
而奕殊觉得就算青珏帝君为天族战神也不可掉以轻心,如今妖族倾巢出动,还是他与青珏一同,调齐十万天将与之一战。
奕殊一语又将青珏拉入那个他抚琴奕殊吹箫和谐又美妙的画面中,突然觉得与之并肩作战似乎有些不妥。
青珏道:“那便静观其变吧!”
翀苍灵机一动,道:“既然妖族倾巢出动,不如咱们去端他老巢!”
三神闻之,不敢苟同也。
竺渊道:“翀苍阿弟,上苍有好生之德,虽是异族,却也不可强行镇压灭其根基。各族有各族的生存法则,若是真的将其收入麾下,在管制一事上又是费心费力且不讨好。”
奕殊淡然道:“正是如此。万物生长皆有其法,你我何必多操这一份心。”
青珏浅浅睥了翀苍一眼,道:“也不是不可以,不如本君现在就去将那妖族降服,把妖界交给翀苍阿弟打理,大家觉得如何?”
竺渊、奕殊附和道:“如此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翀苍一惊,猛然摇头,道:“不可不可,我还是在极乐宫当个闲散帝君便好,劳几位兄长费心了,这等大事完全不必交予我。”
青珏挑眉道:“哦?本君战六界掌律法,奕殊阿弟掌生死定兴衰,而这掌礼乐主名禄的差事几万年来你做得也是极好的,可万万莫要委屈了自己,想要妖族地盘本君为你取来便是。”
三神一听,骤然变色,竺渊是止不住发笑,奕殊一脸冷漠,而翀苍满眼恐惧。
须臾,翀苍拱手道:“于我麒麟族来说,如今大事便是繁衍后嗣,这战事就有劳诸位兄长劳心了,告辞!”
语落,翀苍如脚底抹油般全然不顾及自己帝君身份跑出了晹宸宫。
奕殊不禁叹道:“十一万岁了,依旧这副模样,一点长进也没有。”
青珏浅浅看了奕殊一眼,负手叹息,“长进过盛也并不是什么好事,如今我们四个中也只有他能保有本心了。”
奕殊似笑非笑地看着青珏,浅声道:“活的日子久了反而也不见得是什么乐事。”
一旁的竺渊不明所以,“您二位这是感悟神生?”
青珏正欲答话,指尖一阵疼痛袭来,不好!青樾出事了!
—
青珏赶到孚汋山时,漫山大火已将草木燎去大半,青樾一身血气,衣裳和封云枪已被鲜血浸透,全然分不清是她的血还是围着她那群妖族将士的血。
霄尘剑破云而下,青色剑气凛冽霸道,将青樾周身一丈内的妖族将士拦腰斩断,血气四溢。为首的妖族男子虽是躲闪及时,却也险些失了右臂。
青珏随之挡在青樾身前,周身寒气更盛,眉眼中尽是杀意,能将他妹妹伤成这样,眼前这男子也有些本事。
男子倒是无惧,眉头微皱瞧了瞧右臂上的伤,又是玩味一笑,略带挑衅地看着青珏兄妹。
青珏浅浅一探,原来此人便是寒芷座下大弟子摩莱,虽是妖气不俗,却也不足为惧,还是看看青樾伤势为好。
转身之际,青珏愣住了。青樾虽是浑身透着血迹却还是难掩那一身嫁衣的绚丽,一时间心中似被撕开了一道裂口疼得厉害,半晌才厉声问道:“你做这装扮是何意?”
青樾被哥哥这么一问,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可心中那些与凡人文笙成亲的经过已全然浮在心中,且被青珏探得清清楚楚。
摩莱放声大笑,嘲讽道:“青珏帝君,怎的?你妹妹一身嫁衣如此耀眼,竟没派人去九重天邀你下凡观礼么?”
青珏冷冷盯着青樾,想听她亲口回答,狞笑问道:“嫁衣?”
青樾被青珏周身腾起的怒意彻底吓懵了,紧紧拽着衣角抿着嘴唇不知从何说起。
“脱下来!”青珏不顾众人眼光,低吼道。
青樾一怔,只见天边云层已瞬间变黑,一道道青色闪电密集交错,青珏眼中寒意已足以将她冻住,身上那青色火焰更是腾起丈高。
青珏见青樾不动,厉声吼道:“立马将你这身衣裳给本君脱下来!!”
青珏知道,若是这身衣裳让天族任何一人看到,这妹子他是无论如何都保不住了,如今之计,只得杀光在场妖族众人,再为底下围观的凡人洗去记忆,故而必须让青樾将这身衣裳脱下!
“别啊!青珏帝君,你妹妹好歹是天族上神,您让她当着我妖族一干将士面将衣裳脱了,你天族的脸面得往哪里放啊?”摩莱自以为得了能人相助,功力涨了五成,如今说话也嚣张了些。
不承想话音刚落,自己已被霄尘剑一剑穿心,死死钉在远处的云层上,当场毙命。
妖族将士见摩莱身亡瞬间乱了阵脚,四散逃走。可惜为时已晚,青珏周身青色火焰迅速蔓延开来,只是一瞬,妖族精锐化为缕缕黑烟,消散在这漫天大火中。
青樾从未见过这般场面,就算少时陪着哥哥征战六界,也从未见他赶尽杀绝,如今看来是真的动怒了,且是怒不可遏。
青珏再次冷冷命令道:“将你这身衣裳,脱下来。”
青樾此时真的怕了,一怕累及文笙一家,二怕连累栀瑶不得哥哥倾心,三怕哥哥为自己做出更大动静。无奈之际将封云枪收回,颤栗伸手准备解开腰带。
一道白光刺眼,奕殊踏着白光自九重天而来,轻轻按住了青樾冰冷的手,眼中不带一丝温度,声色倒是和煦如初,道:“青珏帝君,此事可不是单单脱掉这身嫁衣就可随意了结的,还是请青樾上神回九重天由天君定夺吧。”
青珏静静看着奕殊,眼神复杂,完全不掩饰自己不快之意,半晌,丢下一句“随意”拂袖而去。
从未觉得回九重天的路这般艰难漫长,青珏原以为自己的那番提醒对妹妹而言是有用的。世间哪得逍遥客,纵使灵台两清明,是为了告诉她纵使头脑清醒的人也不一定能潇洒一生,故而要自省自重。
不承想她竟真的胆大包天嫁与凡人,恋凡于仙者来说本就是重罪,更别提神族了。事到如今她的罪过也只能由自己这个做哥哥的一力承担了。
青珏心思沉重踏入南天门,承禹已焦急等候在此,说是天君着人来请,让青珏帝君归来立即往灵霄殿议事。
灵霄殿内众仙齐聚,竺渊、翀苍端坐琉璃台上,奕殊的位置还空着,想来还未押着青樾归来。青珏缓缓行至殿中,在众仙的跪拜中登上琉璃台坐上自己的位置。
竺渊又急又气,本想问问青珏到底怎么回事,是否如奕殊传音所言,而青珏落座便直接闭眼,一副请勿打扰的模样。
翀苍倒是淡然,斜倚凭几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着手中的翠玉茶杯。
须臾,奕殊已然端坐殿中,寒霜覆面,全然不见以往的和煦,眼中除了点点寒星,还有丝丝快意。此时,一身血气覆嫁衣的青樾也在众仙诧异的目光中跪于中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