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六月中旬,似要与暑假呼应,阳光日日探头,云层哪怕遮挡住它的光芒也难以消除暖意。
伴随着温度逐日上升,北城的人们纷纷捨去薄长袖、薄外套,换上一身清爽俐落地短袖短裤,无论男女、无论老少,皆在这时节展露出青春活力。
这样的好天气里,郑依槿毫无安排,只能间来没事翻出季知哲直播间的录播来听。
说起来,自打他与郑依霏交往,加之后续引发的一连串事件,她其实已有许久未曾点入他的直播间。
为了趁早割捨下心里藏着的那份喜欢,她仍维持着见到他便绕道走的习惯。
有些难受,却也不是那么难以适应。
可时间一长,难免想念,自我纠结了好一番后,她告诉自己,只是听听声音应该还好,这便又重新拾起听直播的习惯。
季知哲的话仍旧少,甚至有比过去更少的趋势,瞧上去他是越发懒怠经营这块了。但再一细听,郑依槿敏锐觉出不对,每回他开口时,听上去与其说是懒得多说,不如说是情绪不佳。
即使知道他的事情都再与自己无关,发现到这一点时,她仍心疼得想发讯息问问他。
不好询问本人,她只能旁敲侧击地问起郑依霏。
听她问起季知哲,起初郑依霏有些愣怔,片刻后才笑着与她说起季知哲这段时间的工作安排,言谈间难免涉及情绪,知道他仍是一如既往地瞧不出喜怒,她便默默作罢,不再深问。
这会儿听他前几天的直播录播,知晓他正为暑假的比赛日日练习,过程中时不时有人会被骂,偶尔他也会被训上一句,应答时语气听上去十分淡漠,听不出丝毫情绪,她又重新记掛起这事来。
所以她究竟是问还是不问呢?
下巴抵在桌面上,她双手摆弄着手机,一会儿点入与季知哲的对话页面,不过几秒后又退出,如此来回重复上好几次,觉着当真是没意义极了,才又搁下手机,将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
只看了一会儿,郑依槿便有些犯困。
这种枪战游戏,她是当真看不懂,也丝毫提不起兴致。
压下到嘴边的哈欠,她收回目光,换了个姿势趴在桌上,耳机里仍是游戏枪声响动,背景的bgm却是十分微弱的〈蝴蝶与风〉。
咦?
意识到这一点,郑依槿当即坐正身子,摘掉耳机并自笔电上拔除,整个人倾身凑向键盘前端的音量出口,一边小心地操作滑鼠调整音量,一边屏气凝神地仔细聆听。
待到音乐进入副歌,自个儿的歌声入耳,郑依槿方确认了就是两人合唱的那首〈蝴蝶与风〉。
季知哲这会儿没有说话,游戏中的人物俐落闪避敌人的枪弹,几声枪响过后,他操作帅气地解决掉敌方的两个人。
看起来,他的心情并没有因为这首歌受影响。
他能平心静气地听这首歌,总归是件好事。事关他母亲,她了解的虽然不多,也是希望他能彻底走离悲伤的。
以手支颐,郑依槿一边跟着细微的音乐声哼唱,手指一边轻敲桌面打拍子,眉眼不自觉弯起,原就不差的心情因这点小事又好上几分。
乐曲抵达尾声转弱的同时,越发清晰的副歌旋律以极近的距离传入耳内。
郑依槿怔愣一瞬后,才发现是自个儿的手机响了。
她拿过手机一瞧,犹豫着接通电话。
「hilda吗?我是小章。」来电人是季知哲的经纪人小章,合作那日曾客客气气的交换过电话,原应是基本不会想起的一支号码,这会儿却拨了过来,语气听上去还有些紧张。
郑依槿应了一声,客客气气地问了个好。
小章却不在意这些虚的,一经确认接电话的人是她本人,当即夸张地松一口气,「你现在有空吗?」
这话问得突兀,郑依槿不晓得应当怎么接,正犹豫着,就听小章又问:「阿哲的妹妹你认识吧?」
听他提起季若彤,再联想到先前紧张的语气,郑依槿隐约有了猜测。
「彤彤怎么了吗?」
想起许久未见的那个小小人儿,郑依槿一想到她可能发生了什么事,心都揪了起来。
「她发烧了,刚才幼稚园来电话,说是联络不上阿哲。」小章语气急促地尽可能简单交代情况,「阿哲今天刚好在户外拍团体,这会儿拍摄还没结束,人离不开,便让我来接她。」
说到这,小章喘了口气,再接着说下去时,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为难,「我人到了,可她闹起脾气来,非要阿哲来接她,哭得嗓子都哑了,人也烧得慌,我听她隐约还吵着要姐姐,想着应该是你,这就打给你来了。」
只听前头时,郑依槿还有些心慌,待听到后来,她一颗心却冷了下来。
她抿了下嘴,轻声道:「她应该是要找霏霏。」
「你说郑依霏啊?」小章对此似乎有些莫名其妙,为难道:「但我没有郑依霏的电话……」
「我——」郑依槿下意识就想替他联系郑依霏,当头一个字才出口,又很快想起她今天有广告拍摄,这会儿定是也走不开,当即收了声。
「怎么样呀hilda?你能来吗?」
兀自犹豫了会,在小章焦急的催促声中,她终于点了头,「那……麻烦您来接我。」
「好,你等我,马上到!」得到应允,小章彻底松了口气,与她说了大概抵达时间,连忙结束通话。
盯着手机屏幕重新跳转回桌布,郑依槿又是纠结,又是痛苦。
耳旁,〈蝴蝶与风〉竟是又重新播起。
听着混杂在枪响与人声中的季知哲的歌声,她咬了咬牙,发了讯息告知郑依霏一声,起身褪去睡衣,换上外出服。
就当是最后任性一次。她暗暗想着。
小章的车在十分鐘以后抵达小区门口。
郑依槿想都没想得匆匆上了车,任凭小章一路狂飆,车却是逐渐驶离市区。
交握着手心里沁出了冷汗,郑依槿抿紧唇望窗外,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恐怕是被骗上了车。
心脏狂乱地跳动着,呼吸因而变得有些困难,她没敢轻举妄动,只能反覆告诉自己冷静,以免被觉出异样。
车子最终在郊外一处陌生地带停下。
一旁,是辆眼生的黑色保母车。
小章歉然地衝她一笑,「抱歉了hilda,我也是听交代办事,你别让我为难,赶紧过去那台车上。」
这种情况下,郑依槿自然知道听话才是最好的自保方式,她没有反抗,而是冷静地点了头,顺从地下车来到保母车前。
与所有保母车一样,车窗上贴有隔热纸,即使近在车前,也丝毫没能透过车窗瞧见里头的情况。
郑依槿深呼吸了一口气,大着胆子稍微使力拉开车门。
还没等她瞧清车内的情况,内里的人伸过手将她拉上车,一把搂进怀中。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情况,郑依槿下意识挣扎开来,脑子一懵手便挥了出去,未及碰触到对方当即被牢牢握在手中。
两方这一退开,就着自前方挡风玻璃透进来的阳光,她总算看清车内的人。
出乎她意料的是,将她骗来此的人竟是季知哲。
她一下子慌了。
「你怎么能、你这样、霏霏——」
原还瞧着她慌得有趣,待听得霏霏二字,季知哲的好心情随即一扫而空,空着的另一手猛地扣住她的后脑勺,将人压向自己,不管不顾地以吻堵住她后头未完的话。
再退开时,季知哲咬着牙在她耳旁低语。
「要是不想我生气,你最好是别再提郑依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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