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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邵修往前走了几步,忽然人潮一阵涌动,不知道从何处窜出来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子,将周时团团围住。
    “周公子!”
    “周公子,真的是你?可还记得奴家?”
    一群姑娘七嘴八舌起来。柔安一手拎着灯,颇为诧异的瞪圆了眼睛,看着面前的这一幕,看来周公子在京中颇为受欢迎…
    正想着,江柔安被人群推搡着往后退。身后的人不咸不淡的揽住她。
    “走吧。”
    “可是周公子?”柔安询问。
    李邵修眉头皱的更深。他拨开人群,开出一条路,声音略微显得冷淡:“你觉得他能出来?”
    好像是不能。
    江柔安安静的跟在李邵修身后。
    又路过一家糖葫芦摊子,琳琅满目的糖葫芦各式各样。有夹芝麻的,豆沙的,枣泥的。
    摊子周围围着一圈五六岁的孩子,眼巴巴的盯着糖葫芦。
    江柔安不免多看了几眼。
    那神情,和周围围着的一圈孩子如出一辙。
    李邵修随意掏出银两,将一车糖葫芦都买了下来。
    “吃吧。”
    他随手递给柔安一根,又□□几根,递给了身旁围着的五六个毛头小孩子。
    小孩子欢呼雀跃:“谢谢叔叔!谢谢漂亮姐姐!”
    李邵修脸色发沉,他有那么老么?
    不过细细想来,他确实比身旁的姑娘大八岁。
    柔安实在是没有忍住,噗嗤一笑。正巧天上一轮银亮烟花炸开,烟花倒映着姑娘的侧脸。
    漂亮柔美。
    李邵修的心里微微软和下来,一股陌生的感觉将他包围。如同寒夜中将冰冷的手掌缓缓浸如温热的水中,他的胸膛里不由得生出一股暖意,密密匝匝蔓延到四肢百骸。
    “多谢世叔!”
    姑娘笑的眼睛弯弯的,她看着他,细心的帮他擦掉了昂贵黑氅上掉落的稀碎糖渣。
    糖葫芦酸甜的汁液在口中微微融化了,江柔安感到安心,她心想,世叔长相如此俊美,又心思良善,以后必定会配得京中的某位世家佳人。只是不知,什么样的女子才能配的上世叔呢?
    江柔安偷偷抬起眸子,她壮着胆,看着比她高许多的男子。他生的一副过人的样貌,高鼻薄唇,银冠黑发,眼底是恣睢傲人的底气。虽说高人一等,但他也从未在自己面前端过长辈的架子。
    信王殿下着实是一位大好人。
    柔安心中默默的想。
    糖葫芦实在是甜,叫人爱不释手,江柔安咬下来第三个。
    她唇瓣沾了糖渍,伸出来一点香舌,舔掉了嘴角边儿上粘着的糖沫。
    李邵修眸色渐深。他回过神,对上柔安纯净如水的眼神,她仰着头,又轻声道:“多谢世叔。”
    “无事。”
    李邵修似乎心神不宁。
    江柔安察觉到他的变化,很快吃完了糖葫芦。时候不早了,街上的人逐渐变少。
    也该打道回府了。
    人来人往,却不曾想,遇见了不该遇见的人。
    眼前停了一盏桃红色的轿撵,车上下来了个身披大红坎肩儿,手捧银耳香炉的中年贵妇。
    王香云从轿撵中下来,她拿帕子挡住嘴,定睛看了片刻:“哟,这不是柔丫头么?深更半夜,你怎的独身一人在外头,也不怕遇见个歹人,失了姑娘家的清白。”
    王香云并未留意江柔安身后头的男人。她只自顾自道:“怎么?我瞧着你都瘦了,怕是信王府上的日子不好过吧?”
    她以为沾了个远房亲便能飞上枝头做凤凰了?做那些春秋大梦去吧。信王传言暴戾,脾气忽冷忽热,哪里是那么好相处的。
    如今在街上瞧见这落单的丫头,仿佛进一步印证了王香云心中的猜想。
    她不由得沾沾自喜起来,在府上时便看江柔安不顺眼,得知她同信王殿下攀上关系后,更是嫉妒不已。
    而如今,情况倒是不同。
    王香云笑道:“怎么?真让我说对了?要我说,你过不下去便回来。前街那户马夫的大儿子还等着提亲来呢!”
    李邵修并不识得面前女子。只从她口中只言片语中,推断出来对面人的身份。
    他缓缓从阴影中走出,声音淡漠:“怎么?”
    一瞬间的火光照亮男人的侧脸。一向漠然的眼底结冰,不免让人心惊胆寒。
    王香云细细分辨,从男人身上价值不菲的云纹黑氅上看出来端倪。他不会是…
    “本殿倒不知道,她住进王府之中,受了什么委屈?”
    王香云大惊失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行礼。
    “信王、信王殿下恕罪,民妇眼拙…”
    王香云如坠冰窟。
    怎么会?那丫头才住到信王殿里不过月余,就已经得了信王殿下的庇护?
    李邵修语气平淡,并未再看跪着的中年女郎。
    联想到在将军府初遇时,梨花树下那抹瘦弱的影,他面上的不虞更深几分,语气带了几分严苛:“你就由着她当街这样数落?”
    江柔安哑然。她身份摆着,的确只能听,不能开口。
    王香云虽说是将军府的大奶奶。可将军府中江家大爷是何行径,众人都举目共睹。老将军早年间征战打下的家底,一步步被不成器的儿子败落了。
    李邵修并没有给王香云留面子。
    直到那道不可忽视的冰冷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王香云才有机会喘口气。她抹了把额前冷汗,辱骂着身旁的婢子:“你这不长眼的东西!看见信王殿下,也不知道知会我一声!”
    小奴婢哪里见过高高在上的信王,只是沉默的挨训。
    看着离去的一男一女背影,人群中,男子身形高大强壮,女子娇小玲珑。一黑一白并肩,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王香云心中猛然而生一种可怕猜想,嫉妒怒火中烧,她的指甲尖深深掐进肉里。
    李邵修一路上在马车里闭目养神,没有再开口。
    夜已深沉,月华如霜,地上落了层薄雪似的白。
    —
    “这是柔安姑娘今儿刚做的。”
    外阁几上摆着一圈点心。以糯米粉装饰,散发着盈盈的色泽,装饰摆盘,无一不透露着姑娘家精巧的心思。
    “还有这封护膝。听柔安姑娘身旁的小双说,姑娘做了半月有余呢。说是快到雨季了,夜里风大犯潮,早些准备总是错不了。”
    王嬷嬷语气中带了点赞许的意味。“府里有这么个心思灵巧的小姑娘,也算是增了点儿人情味。她可是惦记着您这世叔的恩情。”
    李邵修手里捧着兵书,只嗯了一声。
    王嬷嬷心中叹息,她年幼入宫,二十岁余便升了掌事大宫女,一心一意照顾着七皇子。她眼看着七皇子从豆丁点大的孩童,长成现如今的信王殿下,也清楚信王是个冷薄的性子。
    性情冷薄,长此以往总是不好。
    先帝育有八子,没那么多的精力顾及到所有人。七皇子便是屡屡受冷落的那一位。记得那年,七皇子才不过六岁,好不容易盼来父皇,先帝只是检查了功课知识,告诫他认真刻苦读书,便早早离开了。
    七皇子的母妃安氏不受宠爱。
    七皇子年幼便是懂事的。他从不哭闹,从不像太子或者三皇子四皇子那样哭闹着凑向帝王的身边寻求父爱。
    直到先帝崩殂,太子登基,七皇子被封为信王。他自请出疆场,一战便是十年之久。
    战场刀剑无情,充满杀戮,冷唳的风沙更是磨砺人的心性。
    战胜回来时,往昔沉默无言的七皇子失去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传言中冷漠暴戾的信王殿下。
    恐怕再这么谣传下去,以后都没有姑娘敢嫁进来。王嬷嬷愁上心头。
    将手里的络子放下,王嬷嬷取出细针,挑开了香炉中的旧烟。
    香烟袅袅,殿中充满了柔和的香气。日光晴朗,春末夏初,园子里一片深浅交织的绿色。
    “殿下,今儿日光晴朗,您应该出去走走。”
    王嬷嬷绞尽脑汁劝着:“春园里的花都绽开了,又来了几匹好马。您不去瞧瞧么?”
    她又自顾自说:“昨儿我还瞧见柔安姑娘了,她自己困在屋中说憋得慌,前不久去马院选了一匹矮马,如今不知道骑的有模有样了没有。”
    不知道被哪句话打动,拿着兵书,对一切都丝毫不感兴趣的男人此时此刻才缓缓放下手中卷轴,看向了窗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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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马儿
    香气柔顺
    将军好烈马。信王殿里,藏着无数好马。
    江柔安对马儿不算是很感兴趣。她前几日在香园种了几株蔷薇花,如今正是抽条的时候,去搭花架需得经过马院,隔着木栏院墙,柔安瞥见了一头雪白的矮脚马。
    马儿似乎通灵性,通体雪白,黑洞洞的眼睛望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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