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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瑜珠面色仍旧不悦:“我有家丁和丫鬟,犯不着你一个官府的大老爷亲自送我。今日难得能早点休息,你还是赶紧回家用饭吧,别到半夜又同乞丐似的出来寻吃的。”
    “那今夜家里吃不完的糕点,会放到后门吗?”
    “今夜家里没有吃不完的糕点。”
    瑜珠一句话便将他的希望堵了回去,窥见他眼中转瞬即逝的落寞,心下无端觉得烦躁,还有一丝可怜的负罪感。
    可是奇怪,她对周渡有什么好负罪的?
    她闷闷不乐道:“你赶紧出去吧,铺子要关门了,别耽误我们收拾东西。”
    “好。”周渡于是沉静地退让到了门口。
    可是依旧没有走。
    瑜珠不知该再说些什么才能赶走他,心不在焉地嘱咐人收拾好东西,眼神克制着,叫自己自始至终不要落到他的脸上。
    可当她处理完一切,要向门口走去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要与守在门口同门神没什么区别的周渡对上。
    “你究竟想做什么?”她耐心即将告罄道。
    周渡瞥了眼她身旁的江昱升,没有说话。
    瑜珠却终于醍醐灌顶。
    是了,是她那夜的放纵给了他自以为又有了机会的错觉,本来说的好好的,叫他再也不要上门的,却都被那一晚毁了,都被毁了。
    她恶狠狠地警告着周渡:“日后我家后门不会再有吃的,你不必再来。”
    獠牙尖利的模样,与夜晚的模棱两可和优柔寡断简直判若两人。
    周渡闻言蹙眉,不明白自己又是哪里做的不对,正要与她好好相问,却听一辆疾速行驶的马车戛然停止在自己身侧。
    “就是这里,还未关门,太好了!”
    一道悦耳的女声传入所有人耳中。
    瑜珠掀起眼帘,知晓是生意来了,打起精神想要迎接客人,不想,眼见着下了马车的,不是旁人,正是自周家一别后,便许多年不曾再见过面的温若涵。
    太久了,自从瑜珠和周渡的婚事定下之后,在她的印象中,温若涵便不曾再上过周家的门,也不曾再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瑜珠定定地瞧着,见一位性子活泼开朗的姑娘执着温若涵的手,引她下来马车,全程都笑意明媚,眉目似月牙弯弯。
    “嫂嫂,我们真幸运,来的这么晚,还能碰上店开着。”她与温若涵嬉笑着,全然没注意到温若涵抬头见到周渡与瑜珠的一刹那,满脸僵硬的神情。
    当年周家老祖母的丧席过后,她便被周渡强行安排送回了上京,上京中早有人等着看她的笑话,在她在被周家送回来之后,果然便将她的事迹传的满京皆是。
    爹娘都是读书人,要面子,在外替她万般遮掩,说她是顾念周家老祖母在世时的恩情,才随周家去的钱塘,又言家中早为她安排好了亲事,是如今正在江州任上的贺文亭。
    她知道,那是父亲的学生,亦是父亲给她的最后一次机会,是她唯一的退路,她没有理由再拒绝。
    于是她便嫁去了江州。
    贺文亭是个老实忠厚的读书人,样貌一般,文采却是不错,她嫁去之后,他一直善待她。家中还有位活泼可爱的妹妹,待她也是极好。
    日子得过且过,虽没有她梦中的一般如意,却也没什么不好。
    她在江州一待便是近三年。今夏,丈夫得皇帝器重,总算被升迁到了距离京城十分之近的通州,她便也能带着妹妹,回娘家住一阵子,避避暑。
    而回到京中,贺家妹妹便听闻这儿有一家满上京贵妇小姐都中意的丝绸铺子,料子的丝滑与别致是别的地方从来没有的,说什么也要拉她一道来逛逛。
    这一逛,便逛到了她此生最不愿见到的两个人跟前。
    她惯常为丈夫研磨的手指碾着掌心,不知是要将什么东西粉碎,还是要将自己粉碎,看见周渡的那一瞬间便已经走不动道,更遑论,他身旁还站着瑜珠。
    他们,和好了?
    “麻烦问一下,这铺子今日还开门吗?”贺文芸见所有人都站在铺子门口,铺子里一副已经打了烊,东西都收拾利落的样子,适才喜悦的情绪稍稍收敛,试探地问着。
    瑜珠答她:“若是不介意寻常时候安排的糕点都已经没有了,光看衣裳,那自然是还有的。”
    “不介意不介意!”贺文芸赶紧抓紧自家嫂嫂的手,“走吧,嫂嫂,咱们进去看看吧。”
    可是温若涵没动。
    她死死地看着瑜珠,这么多年一直以为自己都放下了,眼中的酸楚却还是不可抑制地流露出来。
    她也知道,当初那件事情不能怪瑜珠,可终究是她占了她的位置,是她夺走了原本该只属于她一个人的表哥。
    若非是她,她何至于要嫁到江州,嫁给一个什么都不如周渡的人。
    这么多年她一直麻痹自己,贺文亭也不错,年纪轻轻便能坐到郡县长官,也是前途无量的人,可如今周渡就站在她的面前,对比一旦产生,便是无止境的埋怨。
    既然夺走了他,为何又不要他;既然都不要他,为何又要与他纠缠,不给她留一丝的机会。
    “嫂嫂?”?
    她听见贺文芸在自己耳边喊,终于回神,眨眼的刹那,却惊觉眼泪已经爬满脸颊。
    “嫂嫂怎么了?”贺文芸关心道。
    “故人相逢,温姑娘许久不见。”温若涵不说话,瑜珠却是坦然道,“温姑娘若是今日还想看衣裳,趁着天黑前赶紧进来吧,不然,点灯恐是不方便,我回家也还有许多事要做呢。”
    回家,回哪个家?她和周渡的家吗?温若涵从未有一刻如此敏感。
    她不曾听闻他们有再成亲的消息,便是不可能回周家的。
    温若涵转头去看周渡,他的目光却自始至终只停留在瑜珠身上,察觉到她的视线,才象征性地回头,冲她俯了下首:“表妹。”
    表妹,这么多年不见,他竟已经只会喊她表妹。
    贺文芸总算看出点猫腻:“嫂嫂认识这两位掌柜?”
    “认识。”温若涵擦干眼泪,总算知道自己当年的一意孤行是有多可笑,顺着周渡这一声“表妹”,接道:“这位是我的表哥,我姑母嫡亲的长子,至于这位……”
    “是我曾经的表嫂。”
    一句“表嫂”,叫众人都当场愣了一下,再回味,是“曾经的表嫂”。
    贺文芸瞧着这微妙的关系,只能暗道今日这时候,来的当真是不凑巧,抬眼左右瞅瞅,将目光落在瑜珠身后,与周渡有好几分相似的江昱升身上。
    她仿佛抓住了缓和场面的契机,望着江昱升道:“那想必,这位也是表哥喽?”
    作者有话说:
    小江:谢谢你,但我只是个卑微的替代品……
    (进入正文完结倒计时啦宝子们!
    —
    感谢lizzie 小天使的营养液!
    第78章 我错了
    周渡离开周家
    场面有一瞬的沉寂, 瑜珠仿佛能听见周渡骨骼中发出的震聋发聩的响声。
    她撑着笑,直接掠过了这一问题,与贺家妹妹道:“既是来看衣裳的, 就请赶紧进去吧, 如今天色已经不早了, 再晚些,烛光下衣裳便不好看清了。”
    “好。”贺文芸听罢, 思绪果然被拽回, 又去挽温若涵的手,想要与她一道进去店里。
    温若涵冷着脸, 寻常再亲和不过的人, 此刻却不剩多少的好神情能。甚至贺文芸觉得,她隐隐有要发脾气的势头。
    她可从未见过自家这位嫂嫂发脾气。
    “嫂嫂?”她悄悄地提醒了句。
    温若涵咬紧牙关, 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松开自家妹妹的手:“我瞧这里的衣裳不是很对我的胃口,妹妹要看就自己去看吧, 我乏了, 去马车上等你。”
    “啊?”贺文芸不明白,遇上自家表兄与前妻,她的嫂嫂为何会表现的如此奇怪。
    只是她如今随嫂嫂住在温家, 嫂嫂说不看衣裳了, 她便也不好再看,只能抱歉地冲瑜珠笑了笑, 同她说改日再来。
    瑜珠客气地将人送走。
    温家的马车不打一声招呼,又从店门前离开。
    瑜珠没有兴致目送她们走哪条道回家, 减下笑意回身想要吩咐人关上铺子大门, 转头却见周渡和江昱升如同两座门神一般, 守在左右。
    “今日不做生意了,闭店吧。”她吩咐起江昱升,视周渡如无物。
    “瑜珠……”周渡牵住她的手,又顷刻被甩开。
    “周大人表妹回来了,还是尽早回家等着一家团聚吧,说不定,温夫人已经摆起了宴席,就等着你回去呢。”
    瑜珠白他一眼,似乎多看一眼都嫌脏,态度较之前又差了一大截,径自走上马车,喊人回家。
    周渡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望着马车缓缓离去的方向,凝神良久,真就上了马,朝着自家的方向去。
    —
    周家
    温氏同周开呈双双穿戴齐整,立于厅中整装待发。
    温氏道:“打起精神点,那好歹是我哥哥家。三年前那些事,都是我们对不起若涵,如今我们回来的节骨眼,若涵也恰好回来,我们亲自上门求和,想必他们也是能理解的。咱们两家日后久在京中,总还是要处下去,断不可能低头两不见的。”
    “处下去自然是要处下去,我也知道舅兄是宽宏大量的人,只是你觉得你等在这里,叫明觉一道去,可能吗?”周开呈拧起两道浓墨重彩的眉毛,俨然觉得这是白费功夫的。
    “怎么不可能?那好歹是他舅父家,他不娶若涵,难道就一辈子不去见舅父了吗?”温氏嘀咕道,“要说也都怪那江瑜珠,我当年在钱塘,苦口婆心,要她帮忙劝劝明觉,她却一下脸面都不肯给我,甚至还仗着太子的势,要把我从驿馆中撵出去,若非如此,今日能成好事的,还是我的明觉同若涵。”
    “我看你就是魔怔了,你自己素日里待她如何,你自己知道,你还去求她?人家没拿扫帚撵你就算不错的了。”
    “你……”
    温氏被自家丈夫气的说不上来话,忿忿地甩了下大袖,转头正见到周渡已经走到了身旁。
    “明觉。”她立马缓和了脸色,与他嘱咐道,“快去换一身衣裳,今日你若涵表妹回京,我们带些东西去你舅父家。三年前那些事,咱们两家一直闹得不愉快,但那总归是你亲舅舅,是母亲嫡亲的兄长,日后在京中,都是要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说,咱们也得亲自上门赔个不是才行。”
    “母亲觉得,我还适合与若涵再见面吗?”周渡果断地反问,“要赔不是,早该在若涵回来前就去赔,如今这算什么?”
    温氏想不通:“沾着血亲的表兄妹怎么不适合再见面?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日后都不打算与你舅舅家往来了吗?”
    “不瞒母亲,我在回来的第二日便已经去过舅父家中了。”周渡滴水不漏地答道,“舅父说,两家如今皆在朝为官,同僚不易,亲戚更难得,前程往事过去便就当过去了,日后两家还照如往常。”
    “你去过了?”温氏与周开呈异口同声地诧异。
    他们阖家从钱塘回到上京拢共也没几日,周开呈又因为职位调动的缘故,一连几日都在忙,直至今日才有功夫闲下来,能去拜访温家。不想,自家儿子倒是已经去过了。
    夫妻俩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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