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浅得知这个消息,还是班长跟他说的。
班长开学过来时跟步浅搭话,在搭话间,他问步浅:“你妈前两天来的时候,没给你说过么?”
“等初中一毕业,我爸就去你们家。”
班长对步浅的意图,不加掩饰,他的成绩并不好,之所以被选成班长,也是班里的学生们投的。
他人缘好,跟班里的学生玩的很开。
上到初中毕业,他就没再往下继续上的意思了。
家里人已经开始给他张罗着娶老婆了,他看中了步浅,家里人也知道。
“步浅,等你到了我家,我保准对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步浅就已经打断了他:“你见过我妈妈过来?”
“见过啊,我回去的时候,她正往这边来。”
班长的话,让步浅整个人都入坠冰窟。
她漂亮的脸蛋瞬间惨白,身子都摇晃了一下。
“哎,你怎么了?”
班长看她脸色不对,还以为她是不满家里的安排,他一双三角眼也耷拉了下来:“你是不是看不上我?我告诉你,你看不上我也没用,你爸看上了我。”
“他说了,给他十块钱,我们家就能把你领走。”
班长还在说着,而堪堪站稳了身子的步浅,猛地推开他,大步往外跑去。
最近的雨水多,山里的雨跟外头不一样。
这里一下起雨,山路就滑的要命。
如果在这种路上滑倒了,或者跌到哪条沟里,是要命的!
步浅大步往外跑着,在走廊处,她一个没防备,还撞到了一个人。
“对不起。”
步浅看都没看被她撞到的人,只白着脸道了声歉,就准备绕开人继续往外走。
她还没走开,手腕就被人给攥住了。
“出什么事了?”
面前人熟悉的声音让步浅抬头看去,在看见是楚厌时,她嘴唇动了动,近乎艰难的发出了声音:“我妈,我妈前天晚上来看我,到现在都还没过来。”
她这话一出,楚厌立马明白了她的心情。
他松开她的手腕,陪着她一起往外出去。
学校门口还有陆陆续续过来的学生,步浅循着回家的路,快步跑着。
楚厌跟在她身后,没有多说什么。
不知跑了多久,他们跑到了山路上。
这会儿雨虽然停了,但总是下雨的山路还很湿滑。
步浅小心翼翼的走着,一边走一边喊着妈。她喊到声音沙哑,脸蛋都涨的通红。
可不管怎么喊,步浅都没有得到回应。
在找到半路时,步浅看见了一块碎掉的布。
她把布捡起来,回过头,对着楚厌哑声道:“这是我妈的衣服布料。”
这种蓝色的布料,她妈经常穿。
碎掉的布料是挂在山坡的树杈子上的,这个山坡很陡,在山坡底下,有很多碎石头。
步浅攥着布料,想要往山坡底滑下去。
楚厌没让她滑。
“先等着。”
楚厌先一步滑下看看坡,然后张开手,再让步浅下来。
这样的高度,如果稍不注意,滑下来也很够呛。
步浅以前走这种坡时,都会很小心,不让自己摔下来。
有楚厌在下面接着,步浅闭了闭眼,直接滑了下来。
她被楚厌给接了个满怀。
在把她接住后,楚厌扶着她的背,让她缓了缓,才站起来。
“谢谢。”她低声道着谢。
楚厌看着她站稳,这才松手:“不用谢。”
两人找到现在,已经过去几个小时了。
步浅的手里还攥着布,她朝前面继续走去。此时此刻,她一点儿都不想在这里看到妈妈。
坡底的碎石头沾染上了血色。
步浅在几十米外,看到了妈妈的身影。
“妈!!!”
在看到妈妈身下的血后,步浅的哭声响遍了坡底,她冲过去,跪坐在妈妈面前,手抖着去探妈妈的鼻息。
什么都没有。
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两天的时间,已经让地上的这个女人,身体都僵硬了。
步浅接受不了眼前这一切。
她伸手想把妈妈背到背上,可她的力气不够。
“妈,我带你去医院,我们去医院就好了。”
步浅哭着要把妈妈给带走。
县城里有医院,听说医院里有治病的仪器。
她要把妈妈带过去,带过去让医生救治。
就在步浅要把妈妈给搬到身上时,在旁边的楚厌弯下了腰。
他把步浅妈妈给背了起来。
他比步浅要清醒的多,他知道这个女人已经救不回来了。
可步浅眼底的绝望,让他把嘴里的话给咽了回去,他只轻声问她道:“要去哪儿?”
“去医院。”
从这里到县城的医院,是段很长的路。
步浅平时跟着楚厌过去,都要走上很久。
这次楚厌背上还背着人,他们的路程走的更慢了。
虽然走得慢,但楚厌一刻都没有停下过。
不知走了多久,两人终于赶到了县城的医院。
医生走过来看了看被放到长椅上的女人,他只低头看了看,就皱眉道:“她已经死了,还把她带过来干什么?”
这里是医院,不是许愿间。已经死了的人,他们不可能救的活。
“医生,求求你了,你救救我妈。”
“她还很年轻,她不能死。”
步浅跪在椅子旁边,一只手还在握着妈妈的手,她哭的眼睛发肿,声音也哑的要说不出来话。
“医生,我求求你了,你救救她吧。”
步浅一遍又一遍的哀求着,她妈妈今年才三十多岁,还年轻着。
她还跟妈妈说好了,等考上了高中,就把妈妈给接走。
步浅的哀求声,听得路过的人都动容。
医生也长长的叹了口气:“小姑娘,你妈妈如果还剩一口气在,我肯定二话不说把她送去急救室,但她现在是真没有任何生命特征了。”
“你把她带回去吧。”
医生没办法施救,他垂眸看着地上可怜的小姑娘,又看看小姑娘死去的妈妈。
最后,他从衣服口袋里拿了五块钱。
“回吧,我是真没办法了。”
医生把皱皱巴巴的五块钱,塞到小姑娘的手里,转身离开了。
医院的走廊似乎有风灌进来。
步浅坐在走廊上,握着妈妈的手,就这样坐了很久很久。
她坐在地上守着妈妈,而身旁的楚厌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也这么陪她守着。
从黑夜到天亮。
守了一夜的步浅,已经哭到眼睛干疼,没有眼泪了。
她伸手,把妈妈的脸擦干净,然后凑过去贴了贴。
“妈妈,我们回家。”
回去的路上,依旧是楚厌帮忙背着。
步浅在来的路上,已经跟楚厌说了很多声谢谢,眼下她没有再重复。
再重复下去,楚厌可能都要听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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