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隼中学时就见过简凉了。
那天他被老师留下来帮忙整理讲义,恰巧路过简凉他们班。教室大门半敞着、窗户也没关紧,因为已经放学挺久了,向隼担心简凉班上遭小偷,便决定帮忙锁个门。
他没想过这一时的多管间事,会让自己的情路自此万劫不復。
向隼是在走近教室时才注意到里面还有人。断断续续似是替乐器调音的声响传来,向隼猜是音乐社团的人放学留下来练习。
既然里边有人,那就没他的事了。向隼转头欲离,教室内的人儿却像是调整好乐器了,破碎音节消散,空气回归沉寂。
向隼突然有点好奇对方的演奏是什么样的。他悄悄又回首,小心翼翼靠近半开的门扉。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拿着吉他的男孩子。纤长眼睫微垂,手指抵在弦上,唰啦一声奏响了乐章。
「——!」
下午柔暖明亮的阳光顺着窗缝溜了进来,男孩额前碎发随着他弹奏的动作在一片金色里轻晃。
白皙指尖飞舞于弦,流洩出的乐音流畅且自然。一首慢歌因对方技巧极好的掌控完美晕染出了悲戚苍凉的氛围,每一个音符都包裹着浓浓伤感,直往人内心深处。
向隼一瞬间就被攫去了心神。
恰到好处的演奏,教室里漂浮着的、暖黄的尘埃,还有最重要的——
那个彷彿发着光的少年。
简凉眼底那股强烈的、厚重的悲伤,让向隼不禁在意了起来。这个简单抓着吉他,随意倚着课桌椅弹奏着的男孩,单薄的夏季衬衫,他身上到底背负着什么。
06.
很后来的后来,向隼才知道,简凉那个时候弹的曲子,是许扬最喜欢的情歌。
07.
简凉总感觉向隼心情不太好。
自放学他迷迷糊糊被叫醒后,向隼便一直处于这种状态。以往自然舒展着的眉眼、唇边若有若无的温柔笑意荡然无存,向隼视线始终停驻于地面,面上毫无表情。
简凉顿了顿,鬼使神差地就开了口。
「……你要不要吃冰?」自己也知晓这开场很烂很莫名,简凉略感尷尬别开了视线,「我请你。」
「这么突然?」向隼眨了眨眼,先前的颓然一扫而空。
「……」简凉顿时有种被诈欺的感觉。
可话说了就说了,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马难追……简凉不断催眠自己这是出于同学爱的友善行为,就算即将失去他的十元小伙伴,那也是一点儿都不吃亏的。
「嗯,我们去那边的店。」简凉说,领着向隼进了路边一家杂货店。
冰棒种类五花八门。琳瑯满目的冰品晃得向隼有些愣了。简凉则是动作迅速精准地抽出了一支清冰。
简凉拿完,转头看向隼。向隼知道这是催促他快点的意思。
他想了想,最后还是顺从了自己心里小恶魔的声音,同样选了清冰。
这样应该能算是get同款吧。随便啦,反正他就是想和简凉吃一个口味。
简凉接过向隼手里的冰,挑了挑眉,「你也吃清冰啊。」他还以为向隼会吃些比较新潮的,像是那支红色紫色混在一起的,或是造型很酷的……
意识到自己走神,简凉摇了摇头赶紧走到柜檯结帐。老闆娘大嗓门地喊着总共二十,简凉估摸着整街的人都要晓得他花了二十。
他没有注意到后头向隼的纠结。向隼本来是要自己付钱的,就支冰而已,他没真打算让简凉请。
但此时小恶魔又开口了。请客耶,那个简凉要请客耶,多美丽多特别的生命经歷,应该好好地把握住不是吗?
于是向隼内心的小小天秤开始东歪西斜,他不想让简凉为自己破费,但小恶魔说得好有道理。
矛盾啊,他这是付钱还不付钱了。乾脆直接给简凉五元好了,两全其美……
向隼这边磨磨嘰嘰,简凉那边已经结好帐了。「向隼,走了。」
「啊?哦……」向隼愣愣抬眼,反应过来后忙追上简凉。「抱歉,刚在想事情。我看我还是把钱给你吧,你等我一下。」
向隼正要往包里掏硬币,就被简凉一口制止了。对方用嘴撕开了冰棒包装,由下而上直直望进他眼底,「是我说要请的,你吃下去就完事了。用不着计较这么多。」
「……」什么鬼啦这眼神犯规吧!向隼强装镇定地拿过简凉手里另一支未拆封的冰,脸上仍有些发烫,「那、那就谢谢了,下次换我请你。」
「哦。」简凉瞇起眼,含着冰像隻饜足的猫,「你不怕我趁机坑你一把?」
「你忍心吗?」向隼开玩笑。
「怎么又不忍心了,我们熟吗?」
「不熟吗?我以为我们情比金坚。」
简凉笑了,没说话。又是黄昏的时候,橘黄光线斜斜地映在身旁向隼的侧脸上。
简凉突然觉得,夏天其实也不是真的那么惹人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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