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林渡的路程不远,扒开一堆枯骨,一口废弃的井就显露了出来。隐顺着井旁的绳子下去,进到井内更是漆黑一片。打开了火折子,就照亮了前方一条曲折,不知通往何处的密道。
楚清棠则是被屋外的骚动吵醒的,往旁边摸去,却是空荡荡的,心里有些说不上的烦躁。
楚清棠信手披上一件外衫推开门,门外站着乌泱泱一片人,皆围着个面容美丽,雍容华贵的女子。那女子见了她眼泪竟是夺眶而出,抱着她大哭,“错不了,错不了。这就是我的小妹!样子一点儿没变。”
楚清棠这下算是反应过来了,这就是隐交换的条件?
“你是谁?”楚清棠蹙起眉,使劲推开女人,又环视一圈,“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是阿姐啊。棠棠你认不出阿姐了么?”女子表现得有些受伤,握住她的手,“也是。你走丢的时候年纪还小,不记得也是应当的。你的身份是苏家的小妹,苏挽棠。阿爹阿娘前些年都已经去了,你还有个阿兄名唤苏定北,是镇国大将军。阿姐,阿姐如今是皇后了。”
可能是交道打得多了,楚清棠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千面。只是没想到,她竟扮成了当今皇后苏挽墨的模样,胆子还真是大。
当着一众人,楚清棠只好配合她演下去,大眼一眨,落下几行泪来,“真......真的么?我有家人了?”
楚清棠被“苏挽墨”亲亲热热地搂着上了同一辆马车,帘子一拉,楚清棠率先开了口,“千面姑娘真是好本事。”
“你现在倒是能一眼认出我了?”
“隐那傻小子冒着性命之忧跟你交换的条件就是这个?”
“他只求了这个,我有什么办法。”
“那你答应我的呢?隐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吧?”
“自然。”千面语气里有些楚清棠不了解的怅然。
隐现在的状况可不太好,他没想到所谓的井中人竟是个头发都白了的老头。
铁链从他的琵琶骨处穿过,这硕大的铁钩锁着他,同时也为他吊着命,一旦取出来,他离死也不远了。这样折磨人的法子跟十日散真是如出一辙。
隐有些弄不明白,那个女人,叫千面的那个人为什么要自己来杀一个连躲避也躲不了的人?
井中人先开了口,“你是来杀我的吗?”他显得有些惊喜。
“受人之托。”
井中人抬起头,眼里噙出泪来,“她怎么样了?”
隐有些了然,原来千面与这人是旧相识,这人一心求死,那么她是自己下不了手才托了他来做这事的吗?
“看起来不错。有些势力有些谋划的样子。”隐把他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
“那就好,那就好。”他的精神有些癫狂,又哭又笑的,对着隐打开了话匣子,“我虽然好久没见过她了,但我知道她一定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就跟我年轻时候一样,你别看我现在这样,我年轻时候可是戏班里头的台柱,多少人豪掷千金就为了看我一场戏......”
隐就这么听他絮絮叨叨地讲了一整天,知道了他是如何从一个小杂役走到了台前,又是如何一手创办起了冷月堂,没错,他的戏班竟然起了个这样阴森的名字。
他讲的最多的还是他的妻女,讲到最后他女儿缠着他要养只兔子而自己却拒绝了她那里,忽地恫哭起来。
隐实在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场景,耐心也耗完了,等他哭声停了才僵硬地开口,“你决定好要不要死了吗?你最好在我死之前做好决定。”
“你怎么了?”那人倒是先关心起了他。
隐觉得这人可能是他生命中见到的最后一个人了,便没有了顾忌,“我中了十日散。到今天已经是第八天,不,已经是第九天了。”
隐还要张嘴跟他解释十日散的功效,那人却先开了口,“你是叛主了?”
“他死了。”看来这人来头不小,十日散都知道。
“那确实麻烦。不过,你想活吗?”
隐本来想说依附于仇人而活不如死了痛快,但此刻却有些说不出口。因为十日散已经开始起作用了,腹部传来阵阵疼痛,之后其频率会加快,强度也会越来越大,直至肚破肠裂。
更为煎熬的是,腹下每抽痛一次,他与楚清棠的过去的点点滴滴就出现在他眼前一次。有什么比死到临头才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想死更痛苦的吗?
“她想吃的那道七宝酥我还没给她买呢。”想活的。
“你帮我死,我帮你活。还挺好笑的。”
隐心下一动,他没有理解错吧?“你有办法?”
......
苏家大张旗鼓地迎回了走丢的千金,坊间都传此乃吉兆,苏将军一定打胜仗,一举歼灭叛军。千面告诉楚清棠,苏挽墨确实还有个妹妹,不过她没有走丢,而是遭人杀害的。
此事知晓的人少之又少,现在又都已逝世,苏挽墨当初也是无意中偷听到的。
千面让楚清棠安心住在苏府自己匆匆回了皇宫,说苏定北年纪还小的时候就去了边疆历练,跟两个妹妹接触不多,认不出来的。
可是,情况好像并不如她说的那样。
楚清棠与闯进她房门一身戎装的男子面面相觑。
他生得高大,有着小麦色的皮肤,深邃的眉眼,闯进来毫不客气地就对她说:“你就是我的小妹?”
苏定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他真的会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认不出吗?
楚清棠心里打鼓,努力保持表面上的镇定,找到自己的人设,怯生生道:“你......是苏定北?他们口中那个我的兄长?”
苏定北逼近她,她不得已地步步后退,直至撞上门楣。苏定北此刻与她的距离只有一拳而已,呼出的气息全蒙在她面上,“我知道你是谁,你是冒牌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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