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祥也早就备好了车,他一路又快又稳驾着马,刚赶到宫门口,就见云岑快速地跳下了车,独自进了宫门。
对于出行不喜欢带任何下人的小公子,云祥早已经习以为常。
小公子身边没有贴身婢女,自然不会带外间侍奉的丫头进宫。
而小公子又恨不得长公主殿下身边全都是女子,他怎么可能主动带男子到长公主殿下面前呢?
云祥很清楚,自己能跟在小公子身边多年,不过是仗着相貌只是清秀罢了。
但凡长相有几分出挑的,纵然不敌小公子,也会被其不喜,之前的云佑哥就是出于这个原因,才被踢下去的。
即便云祥是云岑最亲近的侍从,他也没有多荣幸,也就在长公主殿下眼前露过几次脸罢了。
但出乎云祥意料的是,凭着仅仅几次面对面的机会,长公主殿下竟然记住了他。
那个盛夏的晌午在记忆里是那么清晰。
她叫他名字时的语气是熟稔的,将撑开的伞递给他时的神情是柔和的。
她只是让他为云岑遮阳,可她的伞,却真实又短暂地给予了他一刻阴凉。
他根本没敢让小公子看出他内心的受宠若惊。
当时在场的人那么多,却只有他自己注意到了,他弯腰接过伞柄的手都有丝止不住的颤抖。
云青的痴心妄想尚能被云岑察觉,激起他的怒火,可云祥,根本就是云岑不屑一顾的蝼蚁。
佩戴着先帝钦赐玉牌的云岑,在宫中一路畅通无阻。
他是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向玄扶桑求证云涛的话。
问过栖鸾殿的宫女,得知她在藏书阁,他便直奔那而去,随着距离的缩短,他的心越发兴奋地跳着。
到了藏书阁后,他丝毫没有察觉附近隐秘的异样,怀着比往常还要激动的情绪,他一边唤她,一边急冲冲进了门。
但当隔着一步之遥,面对玄扶桑的发问时,他突然就觉得自己的喉咙好像被羞意点燃了,以至于有些说不出话。
但他云岑是谁,做事怎么能畏手畏脚呢?
悄悄深吸一口气,给自己降了点温,他故作大声地问出了想知道的问题。
“阿桑,我上次带那两个婢女来见你,你是不是吃醋了?”
他问得快速且坦荡,却感觉自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霎时,玄扶桑想了很多,这话她要怎么回?
若是云夫人发现了,很可能会直接杀了那两个少女,不会来让他问这种话。
那会是什么人让他问出了这种话?
出于安全,玄扶桑选择了保险的回答。
她如平时一般,温柔和煦的笑意分毫不减,“没有啊。”
这笑容让云岑的心停跳了一瞬,阿桑的反应怎么和他想的不一样啊?
他忽然发现,和他不一样,她从没有在他面前害羞到脸红过,也从没有警惕过他身边有没有别的女子。
虽然他身边确实没有,但阿桑怎么能不过问呢?她怎么能一点也不在意呢?
看着她温暖人心的笑,那夜泪光点点的阿桑,在他脑中突兀地闪现。
那种他和阿桑之间隔了层看不见,摸不着的阻碍的感觉,又出现了。
他一点也不喜欢这种感觉。
她像一座看似可以轻易夺取,实则固若金汤的城池。
他自认骁勇善战,可对着这看不到起始的城墙,寻不到位置的城门,他根本没办法尽情厮杀,攻城略地。
他既不甘心鸣金收兵,也不愿意转移阵地,只能紧贴在外围,日夜巡逻,企图找到一丁点可以进攻的缝隙。
他心里忽然有点堵得慌,连眉头也蹙了起来,语气有些认真低沉,“阿桑,你为什么没有吃醋?”
玄扶桑观他面色,觉得他似乎有些失望,竟像是希望她吃醋的模样。
她心下存疑,没有立即回话。
他却更急了,紧接着问道:“阿桑,你其实根本就不喜欢她们,对不对?”
“就算没有很讨厌,也一定有那么点不喜欢的,对不对?”
一方面,他既为她可能吃醋感到窃喜,另一方面,他又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
他本来是想,一旦听到她承认吃醋,他就立刻澄清自己。
但见她不肯先说,那就只能他先说了。
“只要你说不喜欢,我就立马把她们通通处理掉。”
处理掉?
玄扶桑心尖一颤,语气中带了疑问意味,“你要怎么处理掉?”
云岑心中顿时升起一丝喜悦,她既然问了,就证明她是在意的。
“五哥似乎很喜欢她们,我都扔给他好了。”
他伸出了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凝视她的双眸,许诺般道:“我只喜欢阿桑一个人。”
他一点也不想像父亲一样,有那么多小妾姨娘,今天陪这个,明天找那个,惹得母亲烦心。
他闪闪发光的眼睛盯着他,眸中满是对夸奖的渴望。
玄扶桑面上神情平淡,心中止不住渗出一股阴冷的苦意。
若她没有生在这大玄王朝的皇家,她怕是也难逃这般被主人随手赠送的命运。
何况,就算她贵为长公主,不也还是要听他将恋人之间的底线原则,说得如同甜言蜜语。
她的确喜欢他。
她喜欢他令人见之难忘的容貌,喜欢他烈阳般炽热的笑容,喜欢他如此单纯赤诚地喜欢着她。
可除此之外,在她对他的感情里,比这几分喜欢多得多的,是毫无止境的利用与提防。
一只在她面前毫不避讳,轻易咬断别人咽喉讨赏的幼虎,就算它会像小猫一样,躺倒在她腿上撒娇,露出柔软的腹部求她抚摸,玄扶桑也从来不会忘记,它终究是一只会吃人的老虎。
见玄扶桑还是没说话,云岑想了下,虽然她平时都对下人很仁善,但万一她这次其实很生气,只是没有表现出来呢?
毕竟阿桑是会躲起来偷哭的女孩啊。
他眨了眨眼,歪了下头,随意问道:“要不,杀了?”
忽然,云岑听到一个微乎其微的声音。
像是什么东西碰到了书架。
他眉头一皱,迅速偏头向着声音来源看去,语气微愠,“什么人?”
居然敢打扰他和阿桑的独处时间,真是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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