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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好?”结契,好不好。陆湛笑笑地问她。
    结契——也好,强强联合,自古都是最好的选择。她曾问过父神,她该为巫山选一个什么样的道侣。父神说,不是为巫山是为自己,选她欢喜也欢喜她的。
    顾茴从陆湛看到陆湛身后的松木深渊,看到茫茫天际,她曾选过她欢喜也欢喜她的。父神却没有告诉她,如果这份欢喜变了怎么办。顾茴想,父神的答案,也不一定都是正确答案。
    顾茴点了点头,好像生怕对方看不清又立即道:“也好。”
    也好,两个字。明明说的是好,明明对面人答应的这样痛快,陆湛依然在幽幽微光中无比仔细看着顾茴,听到她答他好,在梦中都不敢想的事情,此时他明明得到了,陆湛苍白面容露出欢喜的笑,可他心口疼得几乎快抑不住。
    “什么时候?”陆湛任由那疼肆无忌惮,依然固执地看着顾茴,轻声问她。
    “待我重启巫山后,你说好不好?”顾茴认真跟他商量。
    “好。”
    陆湛轻轻拉顾茴拉在怀中,猎猎山风中,他感受着怀中人的平静,也感受着她平静下掩盖的那微微的茫然。三生石刻不上他的名字,而她的名字与旁人相伴。陆湛闭了闭眼,收紧了怀抱,他不管,他抓到了,现在,她答应与他结契成道侣。
    其他的,他不管。
    他不怕人,不畏天。宿命?宿命,不合他意,他也要强求再强求。
    天际,黎明将临。
    遥远的南方天际,有一片巍峨连绵的宫殿,琼楼玉宇,有彩衣仙子不时从中穿行而过。最金碧辉煌的那处,正是南方帝君的居所。此时殿内的帝君正斜靠在寒玉床边,旁边一个白衣女子正垂头把灵药扑在帝君手臂伤口处。
    女子抬头,眉眼精致动人,轻声细语道:“是哪方神兽,竟能让帝君流血。”
    床上阖目的人懒懒道:“什么神兽能伤本君,不过是反噬还没结束罢了。”
    说到反噬,女子嫣红唇瓣蠕动了一下,她打量此时帝君神色无异,才慢慢说道:“自那日薜荔手串离体,瑶瑶气运是一日不如一日.....”说到这里她又看帝君神色,见帝君依然阖目神情未变,才继续道:“咱们就这一个女儿,帝君倒是多上心一些。”
    南方帝君睁开了眼,抬手捏了捏白衣女子的下颌,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慢声道:“还要怎么上心?她想要那人,本君就把那人送到她手里,玩够了回来就是了。”
    白衣女子是名为白姬的半妖,此时凄凄道:“我是怕女儿在那方世道受苦。”
    “他的女儿都经得住苦头,我的女儿反经不住?”帝君看着白姬声音冷了些,捏住白姬下颌冷冷问道:“连你,都觉得我不如他?”
    白姬一震,明明说的是女儿,怎么又提到了战神,看到帝君脸色不好,她急忙道:“帝君自然更强,要不然也不能败了战——”话还没说完,帝君彻底寒了脸色,一松手起身离开了寒玉床,白姬跌在一边,茫然回头,对上帝君看过来的冷冷目光,听到帝君一字一顿道:“我说过,不要再提!”
    白姬这才确定,不仅是当年旧事不要再提,连帝君败了战神这件事也不能提。她实在糊涂,明明一直以来,帝君处处跟战神比,誓要屠战神,为何真杀了战神后,反而再听不得人提起。
    只见帝君太阳穴处突突跳着,眉眼凶狠,似乎要杀人。
    白姬再不敢多说。
    好一会儿后,帝君才重新平静下来,大约是牵动旧伤,咳了两声,坐在了平日最爱的白玉椅上。白姬安静来到帝君身旁,从帝君旁边顺着帝君视线看出去,正好可以看到天际云海翻涌。
    南方帝君看得出神。
    久伴帝君身侧的白姬,很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提要求,可以说一说女儿,动一动帝君的为父之慈。
    白姬温柔说女儿:“咱们孩子就是死心眼,我只是怕那道君到底辜负孩子一腔真情。”她的女儿白瑶,当年下去玩耍,偶见奔赴巫山的人皇,一时看呆滑了一跤,被人皇扶了一把。哪知就这一眼一扶,这孩子从此就对人皇上了心。她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与人命格缠绕的人皇!也就是她有个帝君这样的父君,就是强大如帝君,剪断那两人缠绕姻缘也遭了天地法则反噬。可帝君愿意,封印女儿血脉记忆,送她入轮回,与人皇成就一段情缘。
    人皇命格贵重亦中正,走得是最顺畅的通天路,行得是最正的道。这是天下有女儿的父母最好的托付,白姬疼女儿,疼得心头肉一样,自然想给女儿最好的,更何况这最好的还恰恰是女儿一眼相中的。可偏偏,这最好的被巫山择定。好在,她的瑶瑶啊是帝君的女儿。自然只有她的瑶瑶不要的,哪里有要不到的呢。
    南方帝君看着云海,淡声道:“真情?我早告诉过你,世间无真情!”
    说到这里帝君转头盯住白姬:“你不是都看到了?不是说人皇与神女是注定姻缘,十世真情,又怎样?还不是散了?”说到这里帝君轻轻笑了,“两百年,就散了。”
    他脸上笑容更大:“真情,说得好听,也不过是多了份三生石上的缘分。”兜兜转转总能遇见,他偏偏要拿走这缘分,他偏偏就要看看这十世真情没有天定缘分,是个什么结局!
    “还不是变了?”帝君抬手轻轻揉了揉白姬唇角,样子温柔:“不要信这些,留在这里,哪儿也别去,我陪你看云海,不好吗?”
    白姬不敢出声,她知道帝君又有些疯魔了。
    帝君把白姬小心搂在怀里,低声喃语道:“.....紫苏,你为什么.....就是不听话.....”
    如同对梦中人一样轻声问道:“你是不是看到了,没有了红线牵着,痴情如人皇也终会变心.....十世盟约,百年就可以生变.....你看到了吗?”
    帝君怀中的白姬乖乖回:“看到了。”
    她确实看到了,有红线牵引的人总是能阴差阳错不断遇见,而没了这份缘分的人皇和神女,所谓真情也脆弱得很。帝君只做了两件事,就把他们彻底拆散了。
    一件是当日两人出逃之时,帝君让后面追兵射出来的箭偏了一寸。本来是擦着沈遇飞过去的箭,深深入了沈遇左肩。
    一件是给女儿白瑶和沈遇之间牵上一根线,虽不是月老红线,却能让他们遇见,不断遇见。
    如同帝君说的,拿掉上天给的缘分,哪里来什么真情。果然,帝君两个动作,就让道君移情。
    偏那一寸,就让沈遇入了死地,就让神女失了命珠。失去命珠的神女,如同一个珠子,一日日黯淡无光。而神女坠魔窟后,悲痛欲绝的道君遇到了长相似神女几分的白瑶,一举一动,眼中光,脸上笑容神采,似的不是失命珠后黯淡的神女,似的都是最开始那个神女。
    有那线牵引着,无论人皇命格的道君行到哪里,他的小徒白瑶都能找到他。
    一个明媚的光彩照人的半神少女,一次次寻到你陪伴你,日日用整个身心爱慕着你,总是用那双你以为早已失落的亮闪闪的眼睛追随着你,凝视着你。
    百年的岁月很长,里面有数不清的日日夜夜,足够一个人动心。
    白姬只是没想到,神女居然还能爬起来,爬起来还能坏她女儿的事儿!
    温柔的白姬依偎在帝君的怀里,下巴乖巧地搁在帝君宽阔的肩膀上,她却睁开了眼睛——没有人,能欺侮她的女儿!
    下方的白瑶已经随青山宗人离开了南山,此时她正在青云峰顶自己房中,本来无心睡眠,一遍遍徘徊着,不知找到她的那人到底是什么意思,那人明明是个让修真界很多人都避让的狠角色,为何会对自己行那样大礼,尊自己为主?她不该跟那些来自魔域的人走得太近,可白瑶想到师尊,死死咬唇,是顾茴逼她的.....是顾茴一直以来逼她的.....
    白瑶胸膛起伏,情绪激荡,咬唇坐在床榻边,死死攥着手,却被突然的困意席卷,慢慢沉入梦中。
    白姬不敢干预一方世界运行,这非她一个半妖能做的,天道反噬,除非帝君救她,也完全不是她一个半妖承受得起的。可白姬却能偷偷动一动她女儿,她悄悄除去了女儿的血脉封印。
    白瑶这一睡就是三天三夜,等她再睁开眼的时候,她已记起前世今生。
    睁开眼的白瑶想着曾经发生的一切,想着如今被顾茴迷惑的师尊,前世明明她与师尊相守,师尊为了他与天下人为敌,为了他从大婚现场离开,为了她入魔域!
    可是师尊都忘了!
    都是顾茴!
    她早就觉得二师姐不对劲了,果然是顾师叔,处心积虑一点点夺走属于她的一切!
    “砰”一声,一个白玉盘摔碎在地面上,破碎的玉片连同盘中一颗颗拇指盖大小的灵果在地面四散分开,扬手摔了白玉盘的白瑶冷冷看着,冷声道:
    “顾茴!你欺我太甚!”
    死里逃生居然换了个身份杀她的毕方,勾结幽都杀一心为她的皇甫。不断的晋阶出风头,当众舞出桃夭剑,还不是为了吸引师尊目光,处心积虑拆散她与师尊!
    明明,前世师尊那么疼她欢喜她,他们冲破重重阻隔,经历那么多才终于走到一起!
    想到师尊那日在南山说的话,白瑶眼都红了,拼命摇头,她一定要让师尊知道顾茴破坏了什么,她一定要让师尊知道前世发生了什么,那些生死相依,那些煎熬着两个人的肝肠寸断。直到她堕魔成魔,师尊才明白他心中所愿是她白瑶。那日师尊追上她,对她说:“白瑶,上天入地,你我同往。”她说:“我是魔。”师尊轻抚她发,那样深情答她:“你永远是我的白瑶。”
    白瑶此时都能清清楚楚记得那日看到漫天大红中,师尊最终向自己走来,她满心的激荡和欢喜。那一刻师尊深深看着她,让她心尖发颤。
    可这一切美好,都被顾茴处心积虑破坏掉了!
    让白瑶如何甘心!
    那个魔君柴郡说她有半神血脉,白瑶抬手看着自己白皙手面上淡淡血管,里面流动的是——神的血。
    原来她才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她有母亲父君,是九天最贵重的小公主,却被人这样欺侮!白瑶倔强地擦掉眼角委屈的泪水,她记得母亲曾说过,上古秘境中有一柄时光镜,能看过去。修真界即使有人知,也无人寻到,即使有人寻到,也用不上,因为它乃神器,需神血开启。
    她要拿到那柄时光镜,以她的血为师尊开启。她要让师尊看到他们曾经走过多少风雨,多少隐忍思念,多少心意相通,多少只属于师尊与她的爱恋甜蜜。
    她必要师尊亲眼看到,今生的顾茴曾毁掉了什么!
    这日,白瑶再次离开了青山宗,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小师妹又闹脾气了,却没人知道她暗中寻到了魔君柴郡。
    魔域曾有七位魔君,都以其中一位为尊,没有人知道那位魔尊的名字,他也不需要名字,只以魔尊呼之。他甚至从未露出真容,始终以半截银面覆面。那位统御魔都的时候,令整个修真界都瑟瑟发抖。其他六位魔君更是言听计从,魔域把“强者为尊”贯彻地更为彻底。而那位魔尊,是真正的强者。
    直到两百多年前,魔尊陨落,魔域重新形成七魔君共治的格局。其中最野心勃勃的就是魔君柴郡,他终于再次等到了属于他和魔域的机会,他带着魔尊琴瑟和魔尊仇日,一同单膝着地,认白瑶为主。有这半神血脉,他们终将炼成十二重天魔功,一统修真界。
    而白瑶的要求,虽棘手,但作为想要号令魔域、一统修真界的柴郡,他早已想动一动这个沸沸扬扬的宗门和那个被奉为天骄的顾茴。
    只待上古秘境名额争夺落幕,他们就可以着手对付南宗和顾茴。
    上古秘境将开,这是整个修真界所知的最古老的一个秘境,据说里面藏着神的秘密。
    不同于其他秘境,这一秘境却是有进入名额限制的。争夺上古秘境的名额,是当前修真界的另一件大事,这一次主场却不是在青山宗,而是在凌霄宗了。
    修真界最近关心的都是各宗门能拿到几个入秘境的名额,尤其关注新成立的南宗能拿到几个名额。南宗的第一次出场,被关注,也被掂量。
    一个宗门想要立足不是靠一个人就可以的。
    南宗,到底是一个天骄的狂妄,还是一个大宗的崛起?
    所有人都等着南宗给出的答卷。
    第48章
    凌霄宗正门洞开,两边弟子整肃而立,每有来人就有人上前核对身份,核实后很快被引入凌霄宗,又有新的青衣弟子上前引领,安排入住。井井有条,俨然第一大宗门气派。
    凌霄宗掌门遥遥看着这一切有序进行,双目灼灼。在他的手上,凌霄宗终于摆脱了几百年来修真界老二的位置,再次成为修真界第一大宗。在这个资源匮乏、灵力稀缺的时代,领先就意味着能最先享有如今修真界有限的资源,意味着能吸引最优秀最有潜力的新人弟子。而落后者,想要往前乃至超越,只会越来越困难。
    在凌霄宗掌门看来,青山宗再不足为惧了。他要注意的是——这时他目光一紧。
    凌霄宗门口一阵骚动,刚刚到达的正是最近风头正劲的新宗门南宗。、
    巫山封印以来,这些日子是刑天纸魅六人最快活的日子,他们终于能光明正大走在一起,再无需对自己身份遮遮掩掩。开启的遂木空间为南宗提供修炼的灵力支持,背靠少主和幽王,又有了一日日壮大的南宗,他们再也无需恐惧黑丹的暴露。
    这六人一出现,立即吸引了大家的目光。既因众人对顾茴和南宗的关注,也因这六人行在一起着实惹眼。纸魅欢欢和胡不依三人的容貌过于出众,平日就是其中一个都让人移不开眼更不要说如今是三个一起。而旁边的牧野刑天,高大内敛,稳稳地压住了这支过于耀眼的队伍,另一边的朱不离去掉了所有伪装,扛着铁耙,自在地走在队伍中。
    这几人,耀目离奇,又有着说不出的和谐。
    不少人一看到朱不离立即就想到了黑丹,再看另外两个传言中身负黑丹的人,此时正怯怯笑着的欢欢和正团着一个果子朝凌霄宗门下人看过来的桃花眼少年,这些人立即明白传言不虚,南宗这几人恐怕都是修真界难得一见的黑丹。
    几人旁边的是南宗顾家,更是让人感叹,曾几何时,争夺上古秘境名额这样的大场面,顾家都不一定能拿到入门帖子,别说参战,就是观战,顾家的资格都有待商榷。
    如今南宗顾家已经是第一波帖子就要请到的对象了。顾家三房那个被认为不成器的儿子,眼看着修为也进益了,如今再看,哪里是不成器,表面看还是曾经那副看到谁都笑脸招呼到处打哈哈的样子,实际行事是滴水不漏。从他嘴里能听到的,都是他想让你知道的,南宗不想让人知道的,花再多心思在这个少爷身上,也是一个字都听不着,反而被他打听走一堆东西.....
    成器与不成器,有时候差的不在人,而在机会。
    乘南风而起的不光有顾家,还有合欢宗。看看,与南宗前后脚到达凌霄宗门前的合欢宗,一到了就跟南宗队伍聚到了一起,听说合欢宗不少弟子都得到了前往南宗共同修炼的机会。凌霄宗弟子中有人趁机把自己知道的对旁人说,说的就是合欢宗与南宗的渊源,可以追溯到二十多年前的鹤顶山之行,再到后面的岁古秘境结盟。
    还别说,合欢宗和南宗不光弟子相处融洽,聚到一起看起来还格外和谐,都是修真界长得最出众的那一拨人,一时间在凌霄宗门前形成了一幅男俊女美的动人画卷。
    人人说的都是南宗,让好些不服气的宗门弟子撇嘴道:“光好看出风头有什么用?是上品灵石还是徒有其貌的大理石,还得看实力!”这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所以很多抽中比试对象是南宗弟子的,个个都摩拳擦掌要给对方好看,灭灭南宗的气焰。
    但擂台一开打,他们就意识到自己错了。
    在这个金丹元婴都越来越稀缺的修真界,南宗六个核心弟子,不是元婴就是化神,,而那个显然是几人中大师兄存在的刑天,被人惊骇发现已经濒临化神后期。
    就是最弱的那个叫欢欢的女修,也是实打实的元婴,放在别的宗门这修为妥妥够格当大师姐的存在。
    此时已经到了比试第六日,擂台上的朱不离把大铁耙子一挥,大开大合,再也无需掩饰自己的出身来路,一身本事是想怎么使就怎么使,打得酣畅淋漓。
    他的对手是凌霄宗九峰之一的亲传弟子,实力不用说,出身修真世家,最爱路见不平扶助弱小,在修真界中也是颇有名望的,人称邵公子。出身好长得好,资质好修为高,再加上为人磊落端正,是不少女修的心仪对象。此时被其貌不扬的朱不离压在铁耙下,观战台上不少女修心疼出声。其他人既有惊叹南宗弟子实力强悍的,也有人低声议论这个南宗弟子对邵公子出手实在太狠,把平时总是齐整端肃的邵公子打得满场跑,结果这人拎着铁耙就在看台上绕着圈追,太不给人留面子.....最后直接一屁股把人坐在下面,一拳一句服不服.....让风姿无双的邵公子一场比试下来,风度掉了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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