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道士应该是往那边去了。”江月眠痛惜道:“我的六十两真的没了。”
本来还抱希望,想着万一那人也去乌蒙寨,她没准还能把马车要回来。
青禾嘴巴微张,想说点安慰的话又感觉没意义,最终变成了道歉:“是我拖累了你。”
“你知道就好。”江月眠不跟他假客气,“不是我吝啬,这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你懂我意思吧?”
他点点头,面色带着赧意,“我没钱......也不知道怎么挣。”
“那你就给我打工吧。”她边走边掰起手指头,开始算起账来,“就按每个月领二钱来算,你得给我打十——六年零七个月的工!唔,给你抹零头,就十六年吧!”
一听要打这么久的工,青禾非但没有叫屈,甚至一本正经地问:“包食宿吗?”
她佯装思索了一会儿,“包食宿的话,那得打二十年的工了。”
“好。”他唇角微翘,“那就二十年。”
江月眠诧异地看向男人。
他见状笑意微敛,有些不安地问:“怎么了?”
“我说真的,没开玩笑。”其实她是,包括这句也是在开玩笑。
“嗯。”青禾郑重点头,“我也没有。”
“傻瓜。”她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
人生有几个二十年啊,这家伙答应的毫不迟疑,不是傻瓜是什么。
青禾没有听清她的呢喃,侧耳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江月眠抬脚将一颗石子踢飞,待那石子儿落了地后才转过脸,她拍了下男人的背,“好好干,若表现好没准我还给你涨工钱呢。”
“知道了,江老板。”
他的话语刚落,对视的二人不约而同地发出短促的笑声。
江月眠心底那股被烈日炙烤的烦闷感随之消散,她眺望远处渐渐西斜的日头,突然注意到道路尽头出现个正在移动的小黑点。
因为离山寨越近,山路的坡道就越多,那移动的黑点也就时显时不显的,待她听到马蹄的踢踏声后才确定是有人骑马过来了。
她拉着青禾往路边靠了靠,眯着眼望向前方。因为听声音似乎是两匹马的踢踏声,她下意识想或许可以拦一下路,跟对方商量能不能卖一匹马给她。
正这般琢磨着,待那骑马而来的人越行越近时,她顿时又惊又喜。
“师父?师父!”
江月眠甩开青禾的手,像个半大孩子般站在原地又蹦又跳。
一旁的青禾听闻,下意识站直身子,而后理了理身上的褶皱,尽量让自己显得端庄些。
“吁~”
鸿绡缓缓勒紧缰绳,她胯下的棕色马儿与另外一匹跟着的黄宗马一起停下来。
她穿着一身青色劲装,瞧着也就三十来岁的年纪,脸上的细纹不多,一双眼睛凌厉又透着精明,想来平日里是个不怎么爱笑的和蔼之人。
“师父~您怎么过来啦?”江月眠凑过去,态度亲昵地抬起手想扶她下马。
“久等你不来,最近没事的时候就会出寨看看。”她说着手虚搭在江月眠的手腕上,动作轻盈地跃下马。
江月眠一把搂住她的腰,依偎怀中撒娇道:“师父,徒儿好想您~”
“你这丫头。”鸿绡手指点着江月眠的眉心嗔道:“莫不是从济州一路徒步而来,不然怎么叫为师等了将近两个月。”
“没有。徒儿运气不好,路上遇到一些小波折,耽搁了。”
师徒俩又说了几句,鸿绡这才把目光转向青禾身上,“这位是?”
不等江月眠介绍,青禾先主动招呼:“小、小人青禾,见过师尊。”
“嗤——”他这样子惹得江月眠噗笑一声,见他更拘谨了,忙对师父解释:“他是我聘请的长工。”
鸿绡“嗯”了一声,没再多问,转而催促她赶紧跟自己回村寨里。
江月眠点头应着,这才跟青禾共骑乘一匹马随师父往乌蒙寨奔去。
苗疆地区多山多水,乌蒙寨就建在乌蒙山脉的北面山脚处,依山傍水风景怡人。
江月眠十岁的时候跟师父来过一次,对这儿的环境并不陌生。时隔多年故地重游,她的心情甭提有多兴奋了,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会儿说起儿时的玩伴,一会儿又问师父寨子上变化大不大。
鸿绡只笑着回她:“等到了寨子你亲自看看便是。”
可真的进了寨子,江月眠反而害起羞来。
青禾头一次见她这般扭捏,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师父身侧,手捏着她师父的袖子,有人跟她招呼就冲其腼腆一笑,与平日的她判若两人。
怪可爱的。
“哟!阿眠都长这么大了。”
“比小时候还漂亮呐。”
“是啊,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阿眠,你还记得我吗?你小时候我还带你去捞鱼呢。”
“我呢我呢?还能认出我是阿力吗?”
......
乌蒙寨很少有外人进出,寨子里的村民听说鸿绡那亲如女儿的徒弟找来了,手头里没活的全都跑过来围观。
太阳下山的时候,鸿绡为了给徒弟接风洗尘,特意搞了个篝火晚会。
因为大家都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夜生活十分枯燥,村寨里除了一些上了年纪要早睡的老人没来,年轻人基本上都过来了,手拉着手围着燃烧的篝火又唱又跳,热闹极了。
江月眠这会儿不似刚进寨子时那般情怯,与逐渐熟悉的几位儿时玩伴笑闹一起,嘴巴就没合拢过。
倒是青禾没跟在身边,鸿绡给他把了下脉说身体状况无甚大碍,但还是要多卧床休息几天,江月眠就没带他出来耍,让他卧床休息呢。
白日里补觉的秦阿良醒来,隐约听到远处的歌声和欢呼声,他一脸纳闷地坐起身。
“今儿是什么日子啊?”他一边穿鞋一边嘀咕道:“办篝火晚会怎么能不叫我。”
说完他特意去换上新置办的行头,心道今夜也要做晚会上最耀眼的儿郎。
他出门找过去的时候,江月眠正被一个叫海依姑娘问:“阿眠有孩子了吗?”
这里的人都是直性子,很多部落都是以女子为主心骨,婚姻也多数是走婚的形式,所以女孩子们对择偶生育的话题并不像汉人那般羞于启齿。
她摇头。
有两个还未婚配的少年见状,喜形于色。
海依又问:“那可有意中人?”
江月眠刚要开口,却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好多人啊,真热闹。”
她抬头,见白天抢她马车的骗子换了身苗服,若不是先听其声,她还真不一定能认出此人。
乍一见到她的秦阿良也是一愣,甚至抬手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坐在江月眠左侧的少年喊道:“阿良,你又睡到现在才起来,夜猫子!”
阿良?
江月眠侧过头小声问海依:“他是那个小胖子阿良?”
“对呀。”海依点头,“难得你还记得他,不枉他当年掉了个把月的眼泪。”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秦阿良站的又不远自然是听到了,而后人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凶巴巴道:“海依你瞎说什么,我这人就没掉过泪!”
“是是是,我瞎说的。”海依有点怕他,忙转移话题,“阿眠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话题重新回到江月眠身上,见那俩少年看自己的目光又殷切起来,她抿嘴点了点头,随后又摇头。
海依迷糊了,“到底是有没有啊?”
“本来有的。”她看着秦阿良说道:“但是听他说没掉过泪,又不喜欢了。”
话音刚落,在场的人都齐刷刷地看向秦阿良,尤其是那两个对江月眠有好感的少年,目光愤愤的。
“你——”
虽然不知海依问了什么,但从那俩少年不爽的目光也猜出个七七八八,他想到那个叫青禾的俊俏男子,哪里还不明白此人是故意戏耍自己。
可惜那个叫青禾的家伙不在,他又确实理亏在先,最终“哼”了一声跑到篝火堆那里跳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