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到,上午的练习结束后,下午就是球员的自由时间。
有的会继续加练,有的会利用这个空档补足课业,还有的会跑到东京市区逛一圈。
御幸通常都会是加练的那一个,虽然晴很常吐槽他偷懒、翘练习什么的,但事实上御幸的练习量可以说是全队最大的。
身为队上的正捕手,御幸除了一般的野手训练、打击练习与重训,还有捕手技巧训练、投手磨合以及辅助投手们的训练,而除了练习之外,球场下还要熟悉敌队情报、给投手做心理建设、跟监督商量策略等。
晴所看见的偷懒、翘练习,都已经是御幸在百忙之中,抽出来的一丝丝喘息的时间。
原订今天下午,御幸是要来给降谷跟泽村做加练,但因为这两个人来到东京一个多月,都癌还没有去过一次东京市区,所以要去买手套保养油的亮介与仓持,便决定把降谷跟泽村带出去。
御幸也没有反对,还很支持,让亮介一定要好好的给两位一年级投手讲解一下,手套的保养有多么重要。
只不过御幸的下午时间就空出来了,左思右想,御幸在吃完饭后,就跑到了资料室,抱了一大叠录影带,全都是御幸觉得会对青道造成威胁的队伍。
「晴?」
御幸从青心寮外走回来,就看见准备出去的晴。
「御幸前辈,午安。」
晴拿下帽子,对御幸欠身,打过招呼后就又往青心寮外走去。
「你要去哪里呀?」
「要去探望几个人。」
御幸脸上露出了让晴觉得大事不妙的笑,而事实证明,晴所想的是对的。
「前辈我可以跟吗?」
「……」
「我被亮桑他们拋弃了……只可以自己一个人可怜的看录影带,呜呜!」
「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晴的语气满满都是无奈,但御幸知道,晴这是妥协了。
御幸咧出一口白牙:「当然是没有囉!」
公车上,御幸作在靠窗的座位,心情难以言喻。
外头呼啸而过的风景,是御幸已经闭着眼睛都可以只出来建筑物位置那样的熟悉的地方。
晴带御幸来的,是片冈监督的老家,位在江户川。
当然,晴并没有真的把御幸带回家,只是在等公车的时候,大致跟御幸说了一下,但这也足够让御幸感到不可思议了。
谁能想到呢?自己球队的教练,居然就跟自己住在同一个地方,还很有可能是同一个小区。
御幸突然觉得胃有点疼。
公车来到终点站,御幸跟在晴身后下车。
终点站附近已经没有什么建筑物了,为一可见的、显眼的,就是在公车站牌对面的,一栋大约有三层楼高,被红砖墙围起的老旧巨大欧式建筑。
两人过了斑马线,御幸这才能看清楚外墙上的板子到底写了什么。
──秋山儿童福利院。
「儿童、福利院?」
「简单说,就是孤儿院的意思。」
晴推开铁栏杆栅门,前院空间很大,大概是特意规划出来给小孩子们的。
「晴说要探望的人就在这里吗?」
「啊、是的,是以前扶养我的人的兄弟,他说有事情要找我。」
晴从身上背着斜肩包拿出手机,手指噠噠噠的在萤幕上敲出声响。
「以前扶养你的人?!」
御幸忍不住提高了音量,这讯息量太过庞大,御幸的脑袋一时之间转不过来。
「是的,欢迎来到我十岁以前生活的地方,御幸前辈。」
晴站在福利院的大门前,侧过脸对着御幸露出一抹微笑,不是那种自卑、为难,而是一种像是把心爱之物介绍给他人的愉悦感。
两人站在门外等了一会,过不久就有人把门从里推开,是一个小男孩,看上去不过小三、小四的年纪。
「拓也,好久不见。」
晴屈膝、弯腰,朝着被称呼为拓也的男孩招手。
「晴桑、好久不见,志雅爷爷让我来给你开门。」
「谢谢,拓也──对了!请把这个分给其他孩子吧!」
晴从御幸手上接过他们在车站时买的两大袋零食,将两个提袋都教给拓也,拓也像是接过什么宝藏一样,很珍重的提着离开。
晴很熟悉整栋建筑物的内部构造,没有带御幸绕路,很顺利的抵达院长办公室。
叩叩──
「请进。」
晴推开木质的门,内里,几张长沙发为成方形,中央摆着矮桌,在更里面,则是一张办公桌与旋转椅。
「志雅爷爷,下午好。」
「好久不见了,晴,这次──还带了男朋友?」
老人揶揄的说着,晴红着脸摇头,还小心翼翼的望了御幸几眼,就怕御幸讨厌这种玩笑话。
「秋山爷爷你好,我叫作御幸一也,是晴在学校跟球队里的前辈。」
坐在旋转椅上的秋山志雅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球队……是棒球吗?」
「是的,志雅爷爷。」
秋山志雅叹了口气,随后从办公桌的抽屉中拿出一本厚厚的书,书封上没有写任何字,看不出是什么样的书籍。
「我想跟晴你谈谈。」言下之意就是要御幸先离开。
晴立刻就望向了御幸,御幸无所谓的耸耸肩,拍拍晴的头:
「我刚才听到外面有小孩的声音,我去跟他们玩,晴你好好跟爷爷叙旧吧。」
说完,御幸就转身离开,离去时,还很体贴的替晴与秋山志雅将门给关上。
御幸说要陪小孩子玩,严格意义上,是站在一旁看小孩子玩。
整间孤儿院的小孩,年龄范佈很广,从走路不稳的两、三岁小小孩,一直到身高鹤立鸡群的国中生。
孤儿院人数很多,御幸跟情走进来时看见的宽大前院,已经到处都是小孩子的欢笑声、打闹声、尖叫声。
御幸就站在距离不远的树下,看着孩子们玩闹。
「喂!」
「呜哇──!」
孩子们通通停下手边的事情,转而望向刚才惊呼出声的御幸,御幸抱歉的笑笑,甩着手让小孩们快去玩。
不是御幸太胆小,只是他完全没有发现居然有人出现在自己身边。
「拓也?是吗?」
面前这个孩子正要点头,一旁就跑出了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
「拓武!不要骗人!」
「欸?双、双胞胎?」
拓也走了过来,站定在御幸面前,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御幸就又觉得刚从公车下来时消失得胃痛又復发了。
「我是拓也。」
「我是拓武。」
「你们好,我是御幸一也。」
御幸努力的用着这一辈子最和蔼的笑容,向着两小孩自我介绍。
「不喜欢笑的话,可以不用笑喔。」
「也不需要装出好像很喜欢小孩子的模样喔。」
御幸觉得这大概是这个福利院出来的特產?一个个的讲话都很犀利直接,这么比较之下,御幸突然觉得其实晴说话已经很收敛了。
「好,那你们两个,有什么事情吗?」
被点破偽装的御幸也不演了,本来就是看在晴的面子跟年纪的份上才对两个小孩好说好话,如果对方觉得不需要,那御幸就要用他最自然、最平常的模样开始了。
「你跟姐姐是什么关係?」
「姐姐?」
「晴桑。」
御幸露出坏笑,为了更方便沟通,御幸直接盘腿坐在地上,拓也与拓武互看一眼后,也学着御幸的样子,一同坐在地面上,还是用跪坐的方式,一板一眼的正经模样,又让御幸想到了晴。
「欸?是很特别的关係喔。」
遇到几乎可以说跟晴一模一样性格的孩子,御幸忍不住就打开他恶劣因子的开关,故意的,想知道拓也跟拓武会有什么反应而说出了这样的话。
只不过两小孩只是互看一眼,然后用着一样的动作、节奏从地上爬起来,朝后方招招手:
「砸他!」
「欸?欸欸!」
拓也跟拓武立刻从御幸面前跑开,不远处,后方站了一排孩子,手上都拿着一颗棒球,随即,球脱手,一颗颗的飞往御幸。
说是砸不太对,小孩子的力气根本对御幸造成不了什么伤害,更何况全都只是往着腿扔,御幸除了刚开始吓了一跳之外,后来直接用着一张无奈的脸站着让人扔,反正能扔准的根本没几个。
「你们在做什么呢?!」
晴有些严厉的声音响起,一群孩子却没有作坏事被发现的感觉,纷纷扔掉手中的球,跑向晴。
「姐姐!」
「姐姐、姐姐!我们好想你!」
「姐姐、我要抱抱!」
晴弯下腰抱起年纪最小的孩子,站在一群兴奋不行的孩子中间,比起说是姐姐,更像是母亲的感觉。
御幸突然明白,为什么降谷跟泽村会被晴吃的死死的了。
晴把小孩子们打发出去玩,然后朝着御幸的方向走,跟御幸一起站在树荫下。
「抱歉、御幸前辈,他们还不够懂事,没有被教育好,居然对第一次见面的人作出这种事情,我会好好教育的。」
晴弯腰就要像御幸鞠躬致歉,被御幸压住肩膀抬了起来。
「没事、没事,不过啊──这就是晴特别的地方呀!」
「嗯?什么意思?」
御幸笑笑不说话,但今天真的是见识到了,晴的性格、说话方式、行动什么的,比起片冈监督带给晴的,更加蒂固根深的,是来自这里,来自这一间儿童福利院。
时间已经临近下午四点,御幸跟晴在不赶快离开会来不及赶上青道的晚餐时间,儘管秋山志雅想把两人留下来吃饭,但晴还是拒绝了,在离开前,好好的唸过拓也跟拓武这对双胞胎又给两人一个抱抱后,就领着御幸准备要回去。
离开福利院之前,晴站在门口,转身对着出来送他们的秋山志雅大喊:
「以前是为了存活而打棒球,之后是因为怀念而打棒球,但是现在──」
晴的脸上盪漾着笑:「我是因为喜欢才打棒球的!」
另一端的老人很明显没想过晴会说出这样的话,愣了好几秒后,才举起手朝着御幸跟晴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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